五十二、出云（1/2）

顾骓恢复了意识，他拨开眼前的雾障，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差点以为自己身在龟背岛。

他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呼吸着岛上清冽的空气，又俯身舀起一捧溪水，一口饮尽，果然与记忆中的甘甜并无二致。

真的回来了！

顾骓的心情蓦然放飞，连经年在心头缭绕的愁云也消散，他身上并没有伤，身体如幼时一样轻快，于是迈开双腿，在这片土地撒欢。所到之处，惊得鸦雀飞起，野兔进洞，猴子见了他都惊慌失措，仿佛唤起了久远记忆中被揪尾巴的惨痛。

他随手折了一截树枝，在岸边的礁石上磨尖了一头。继而脱了鞋，挽起裤腿站在浅滩中，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水面下来往的鱼群。

就是它了！

那根粗制滥造的长矛受力穿刺而出，贯入了战神的力量，快得连水花都没有，瞬间从水里挑起一条大鱼。顾骓心满意足地回到岸上，捡一堆枯枝生火烤了，囫囵吞下，吐出一地鱼骨，然后躺在太阳底下揉肚皮。

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爽了。

他看着太阳行至天空正中，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突然想到姥姥。

姥姥这会该醒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弹去身上的草屑，赤脚朝山洞的方向奔去。路上看见诱人的野果，便顺手撸了，撩起衣袍兜住，打算跑到姥姥那邀功。

山洞里那只老鸟似乎更老了，并没有化作人形，透明的眼睑在她昏黄的眼珠上缓缓擦过，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成年男子。

“翎儿，”她轻唤他的乳名，“回来啦。”

顾骓乖巧地在她身侧盘腿坐下，后背贴着她温暖的羽翼，将那一兜野果凑过去，邀姥姥分享。

姥姥只是微微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道：“你爱吃这些，就多吃些吧。”

顾骓也不见外，姥姥汲取天地灵气为生，甚少饮食，他便自顾自把那一兜果子都吃了。

姥姥只是慈祥地看着他把最后一颗塞进嘴里，才道：“翎儿，你该走了。”

“走？”顾骓诧异，“去哪儿？”

“回你该去的地方，”姥姥展开羽翼，轻搂住他，“现在还不到你回来的时候。”

无数苦痛的记忆刹那间觉醒，涌进顾骓的头脑。他双手抱头，以缓解眩晕感，瞳孔已没有了刚才清澈。

姥姥那只巨大的羽翼轻轻裹着他，道：“我知道你难受。”

“可是，”顾骓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尚能握物的十指，“姥姥，我已经死了。”

“你没死，青儿去救你了。”姥姥的脑袋凑过来，蹭着顾骓的肩膀，“与出云决战在即，你得回去。”

“去吧，最后一战了……”

姥姥的声音尚在耳畔，周遭的空气却凭空起了旋涡，将顾骓从那温暖的羽翼下拉出来，吸进无尽的深渊。

半个月前。戍边军营。

白雪青从睡梦中惊坐而起。她又梦到了姥姥，梦中那只大鸟令她速去齐都保顾骓性命。

次日，她清早便冲进了童小栗的营帐，那懒散的代理统帅还躲在梦里逍遥，便被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强势唤醒。

“我要去齐都。”白雪青道，没心思拐弯抹角。

童小栗心惊肉跳地拢着被子坐起，只问：“为何？”

“顾骓有难。”白雪青凛然道。

“顾帅有难？”童小栗眉头一皱，道：“你哪听来的消息？这里与齐都相隔千里，就算你即刻出发赶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救得了。”白雪青笃定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我几时错过。”

童小栗认真想了想，她倒真没错过，每次顾帅命悬一线，都是她凭空出现，妙手回春。

这两人之间的羁绊，超脱出了凡人的认知。

“哎……”童小栗轻叹一口气，道：“齐都凶险，既是顾帅有难，那由我率部护送你过去。”

“不可！”白雪青打断他，“如今顾骓和邢大哥都不在，你万不能离营。”

这个道理童小栗何尝不懂。如今白雪青与邢蓝已是两情相悦，他本不该再纠缠。但犹豫再三终究没憋住话，道：“可是如今顾帅命悬一线，邢蓝生死未卜，若你再折进去，叫我怎么办？世上哪还有人值得我挂念？”

“童大哥，”白雪青闻言心头一暖，语气也柔缓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要尽之事，剩下的，都是生死有命。”

白雪青看着童小栗这两年的变化，他戒断了齐都带来的坏毛病，将登徒子的浮夸都收敛，越发刚毅坦率。几乎要成为顾骓和邢蓝那样透明敞亮的男子。

“顾帅要尽忠，我要救人，而童大哥此时该做的事情，便是守住大齐，守住戍边军。”白雪青凛然道，言语中已有决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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