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弃子（1/2）

顾骓率部头也不回的出了城，绝尘而去。

这座城的北门他途经多次，每次进城，都是鲜花铺道，荣耀无双；每次出城，必是仪仗相送，风头无两。

这是头一回，如此狼狈、决绝。连看守城门的卫兵都被顾帅身上的煞气惊得慌了神，既不敢问也不敢拦，就这样呆愣着目送两万轻骑离去。

他身上和心上的伤仍折磨着他，他却能如常的策马飞驰，疼痛不过令他清醒，并未影响他的行动。似乎是姥姥庇佑，令将星的力量超脱了承载他的肉体凡胎。

白雪青也换了一身戎装，隐在军中，紧跟着顾骓。顾骓的身体一直与常人有异，这次则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这是将死之人最后的一战。

她在马蹄扬起的粉尘中凝视那本该卧床的病人，心中满是不舍。

曾经，那人将她从痛失血亲的绝望深渊中拉出来；如今，自己却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去赴死。

她担心顾骓。

她也担心身在前线的童小栗，唯恐顾骓赶不上救他。

她曾担心母亲，担心兄姊，担心父亲，担心邢蓝，可是他们都已不在人世。

熟悉的脱力感袭来，几乎将这平日里淡漠坚强的女神医击溃。

她担心他们都弃自己而去，只留她一人孤零零存于世间。

皇上枯坐在桌前，面前摊着各处递来的噩耗，周遭森然的寒意令人不敢靠近。

林姣还未生产，林川怎会沉不住气，突然发难？

他曾笃信这几个月的太平，才将邢蓝扣在齐都。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竟然葬送了十万将士的性命。

连退百里，死伤十万，商道不保……下一步便是亡国灭种之祸。

是朕害死了邢蓝，害苦了顾骓，害了天下万民。

是朕给了出云来犯的时机。

如果不是这样，北境军不会溃败，顾骓也不用带着伤奔赴前线，再陷命悬一线的险境。

皇上在温暖的紫宸殿内瑟瑟发抖，他曾觉得琼昭帝刚愎自用，自信自己一定能成为比他贤能的君主，还万民盛世太平。

如今看来，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究竟是王座上的人掌控了权力，还是王座蛊惑了坐在上面的人，将其拖向与天下人离心离德的深渊。

顾夜亭忆起琼昭帝那双永远狡黠惶恐的眼，突然懂了他的不易。

这两年，顾骓对着自己的心情，是否就如自己当年站在昭帝面前一般？

不懂，不屑，不愿推心置腹，一切都逆来顺受。

皇上心绪不宁。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在担心战局胜负，还是担心顾骓安危，亦或是担心群情激愤的戍边军。

挺着大肚子的皇后突然走进来，身后跟着不断劝阻的魏公公。但林姣是何许人也，更何况她如今身怀龙种，万分尊贵，一个老奴自然拦不住她。

她在皇上面前站定，沉声道：“皇上。”

皇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问：“皇后有何事？”

“臣妾知道皇上此时定是嫌我碍眼，”林姣那张艳丽无双的脸此时没有媚态，她正色道：“但臣妾还是有话要说。”

皇上思忖片刻，扬手让魏公公退下了。

殿内只剩下两人，林姣长呼出一口气，开口道：“两军交战，臣妾也是受害者，皇上勿要迁怒臣妾。”

“哦？”皇上轻挑眉毛，“此话怎讲？”

“此战无论胜负如何，倒霉的都是臣妾。若皇上胜了，我是敌国公主，手上是大齐的血债，必被子民唾弃，今后还谈什么母仪天下。若父皇胜了，我毕竟曾是大齐的皇后，还诞下你的骨血，到时候，我们母子两人的处境何其尴尬。”

“父皇此举，已然不顾血肉之情。”林姣讽刺一笑，又道：“皇上如今的处境又能比臣妾好到哪去？”

顾夜亭冷冷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中州一统，势在必行。”林姣道：“若父皇胜了，臣妾尚能活命，皇上会是什么下场，自不消人多说。”

“若是顾帅一统天下，”林姣面露寒光：“皇上猜自己会怎样？”

顾夜亭沉吟一番，憔悴攀上了他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只道：“朕与顾帅手足情深，自然盼着他得胜归来。”他说这话时想起了顾骓最后一眼的决绝，并不自信。

“笑话！”林姣缠绵的嗓音陡然升高，“皇上与顾帅的手足情深，臣妾可能不懂。可制衡的艺术，臣妾还是看得明白的。”

“皇权于戍边军一直形同虚设。又经过大帅禁足、邢将军殒命这些风波，军中众将士概已不念皇恩。如今大帅归营，战神归位，戍边军已如脱缰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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