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归来（1/2）
退朝之后，皇上独自留在高台之上的王座不走。
如今他每日最多的感受，便是孤独。
两方人马逼近齐都，方才群臣在朝堂上吵了一架，有说夏侯修不可信的，有说戍边军不得不防的。
徐太尉坚称：“臣以为，有邢蓝血仇在先，禁卫军哗变在后，皇上与大帅嫌隙太深，如今的戍边军算不得皇上的将士，不过是些伺机报仇的豺狼。”
皇上闻言，手上暗暗使力，要将龙椅的扶手都捏出裂缝来。
“臣不同意！”太傅柳明教当堂反驳：“若说狼子野心，夏侯修才是手刃了君王投诚之人，谁知道他带兵前来究竟意欲何为！顾帅毕竟是大齐子民，与皇上有兄弟情谊，他手握重兵多年，从未有逾矩之举，太尉所言禁卫军哗变之事，最后还是大帅舍命制止，算不到顾帅头上！”
这话皇上爱听。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按照太傅所言，两万禁卫军反不算反，要八十万戍边军反才算反么？”徐太尉反驳，“顾帅最近用兵，可有请示过皇上的意思？莫等刀驾到脖子上才后悔！”
“战情紧急，特事特办。古语尚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太尉不如感念顾帅负伤卫国的恩情！”柳太傅据理力争，“再者，我与太尉此番讨论的是顾帅与夏侯修之间谁更可信，为何太傅一直咬着顾帅的旧案不放？难道敌国判臣比自己的子民更可信么？”
“都闭嘴吧。”皇上金口玉言，朝堂上一时禁声。“此事到此为止，诸卿不必过虑，既然他们两方都过来，正好有掣肘，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再一扬手，道：“退朝。”
众人离去，还了銮殿清净。顾夜亭在殿中数着日子，还有三日，顾骓便要回来了。
皇上今日得空，去鸾凤阁看了一眼林姣母子。
那小家伙还未足月，长得胖乎乎的，整日不是吃便是睡。皇上仔细端详孩子的脸，他还太小，看不出来像谁。
除了孩子出生当日外，这还是皇上第一次来看他。当了母亲的林姣看起来圆润而虚弱，眼睛里的煞气都少了，一直盯着孩子看。连夏侯氏全族赴京这种大事，也不见她有多少心思过问。
皇上看着状态大不如前的林姣，心中感叹母性真是神奇，想来她接下来有一阵不会兴风作浪了。
可他对这孩子，终究爱不起来。除了担心林姣得了太子后，会起意除掉自己外，更多的还是对孩子血统的疑虑。
原因无他。皇上并不希望林姣诞下龙种，每次同房之前，都会服用绝子汤药，得知皇后有孕时，他当下的反应的是震惊，不知哪里出了岔子。林姣从不安分，内宫的密探来来往往，他暗中查探过，也查不出所以然。
“皇上，您不抱抱他么？”林姣见皇上盯着孩子出神，以为那是父爱，央求皇上抱一抱孩子。
顾夜亭连连摇头，一丝嫌弃的神色闪过，被他训练有素的表情掩盖。
林姣并不在意，她与皇上并没有什么感情，也懒得去摸透他的怪脾气。如今她得偿所愿，有了太子，皇上还肯偶尔来看看，她已然很满足。于是自己将孩子抱起，亲亲他的小手、小脚丫，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
孩子终于被弄醒，“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上顿觉烦闷不止，抬脚要走。
被母爱冲昏了头脑的林姣却不放过他，唤道：“皇上！”
顾夜亭不得不停脚，在嘈杂的哭声中回头问道：“何事？”
林姣并不把孩子递给乳母，自己吃力的颠着他，想止住他的哭声。道：“皇上，您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呢。”
皇室长子，出生这么久竟还未有名字，确实不合传统。顾夜亭却懒得管这些，只道：“朕再想想吧，他话都不会说要什么名字。”便拂袖而去。
他逃命一般，从鸾凤阁一路疾行回紫宸殿。心里念着，还有两天，顾骓便要回来了。
没想到当晚，魏公公便来通报，大帅已经进城。
皇上已脱衣准备就寝，闻言忙从榻上爬起，睡意全无。斟酌再三，对魏公公道：“帮朕将人请来，要客气些。”
魏公公得令去办，不到半个时辰，顾骓便独身前来。他风尘仆仆，身上的甲胄未脱，还挂着沙土；胡茬密布，连整洁都算不上。可皇上看着眼前的人，却一心想要亲近，只是苦涩不堪的前尘往事横在两人中间，逼得他装出个体面模样来。
顾骓见皇上来了，作势要跪，开口道：“罪臣顾骓参见皇上！”
话音未落，手臂便被皇上硬生生托住了，扯着他站直。只道：“什么罪臣，你是大齐的功臣！”大帅的手臂被他抓在手里，便再不肯放开。
皇上见他如今还肯独身进宫，先被感动了三分。亲热地问他：“怎么提前到了，军报上说你要后日才能到。”
“臣担心夏侯修的人先到，恐生变故，脚程快了些。”顾骓低垂着脑袋，回答得克制谦逊。他不再自称罪臣，却把臣弟后面的“弟”也省了，听得顾夜亭心里发冷。
皇上却还是不死心找话茬：“既已进城，为何不进宫来……看看我？”他终究不愿意将“觐见”这样的字眼说出口来，恐两人之间的情谊更冷。
“天色已晚，臣恐打扰皇上休息，原想明早觐见。”顾骓倒是顺畅地将这生冷的字眼说出口，坦然昭示着君臣有别。
皇上本也知道，两人如今已站在悬崖上，稍不留神，一个便会把另一个推下去。可一见顾骓，还是着了魔一样，止不住想化开两人之间的寒冰。
哪怕是无用功，也想试一试。
“来都来了，我也恰巧无睡意，我让宫人泡壶茶来，你陪我坐坐。”皇上心一横，耍了个赖皮，先把人留住再说。
顾骓奉旨落座，与皇上之间隔着一个小几。宫人很快奉上茶水，沁人心脾的茶香蔓延开来，配着灌进来的盛夏凉风，再怡人不过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