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云海(1/2)
云海,龟背岛。
这几年,翎儿又长成了少年模样。虽然岛上物资匮乏,他靠着吃野果和鱼虾,竟也出落得身高腿长。龟背岛与世隔绝如世外桃源,他生活得无忧无虑,眼中还是孩童的清澈懵懂,肌肤白里透红,即使穿着岸边捡来的破衣裳,也掩盖不住他的俊美。
这一日,他又懒洋洋地在太阳底下吃饱了野果,捱到中午,才跑回山洞看姥姥。
姥姥这几年越发虚弱,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令人担心。
果然,这天,姥姥突然和他说:“翎儿,姥姥要走了。”
翎儿一惊,手中的野果洒了一地,转身死死抱住大鸟的脖子。他哭着问:“姥姥,是因为给了翎儿新的身体,才会支撑不下去的么?”那日将天地灵气凝成身体之后,姥姥便肉眼可见的衰弱了,翎儿心里一直愧疚。
“不是,姥姥早就该走了,”姥姥展开羽翼,搂住那单薄的少年,“是因为有翎儿在,才强撑到现在。”
大鸟轻拍着翎儿的身子,无声地抚慰他。
“可是……”翎儿又哽咽出声,“翎儿希望姥姥能一直陪着我。”
姥姥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道:“姥姥留不住了。再说,我在这里,也只会困住你。”
她将翎儿推开一些,与他那泪流不止的双目对视,恳切地交代:“你宿命已了,今后行事不必再有顾忌。我走之后,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一世,算姥姥送你的,一定要过得开心些。”
翎儿哭着又想扑上去,可姥姥已经化作一团青烟,消散在空气中,他抱了个空。
他坐在原地哭了一会。哭累了,他呆望着空空如也的山洞,便又去树林里追猴子,打发无聊的时光。
立冬以后,天气渐冷。这是皇上巡游的第三个月。
他们一行向从陆路一路朝西,看过了繁忙的商道,才从乌水河上游下水,一路顺流而下。皇家的船队由军舰改装而来,一共六艘巨舰,方能抵御乌水河上游汹涌的波涛。
皇上站在主舰的船首,他已经能看见笼罩在云海之上的雾障。此次他们并不上岸从陆路绕行云海,舵手都是经验老到的船夫,自信可以将舰队开进云海,只要贴着峭壁行船,不深入雾障,便能平安穿行至广阔的乌水河下游。
历来,只有艺高人胆大的舵手敢行此招。生性谨慎的皇上居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这个安排。
云海对顾夜亭有莫名的吸引力。
他当年始终没能问出来,顾骓是用什么办法帮王氏父女开辟了云海商道。
王凌云都能去的地方,自己没理由害怕。
皇上看着雾障逼近,并不想身边的余公公那般惴惴不安。
突然间,两岸鸦群惊起,风云突变。侍卫发现了岸边峭壁上的蒙面匪徒,数声军号响起,余公公连忙护着皇上进船舱。船队拨转方向,重新向河心考虑,想远离岸上的匪徒。
来不及了!
匪徒早有准备,不止带着弩箭,还推出了炬石车。那是当年顾帅击败乌孙的水战神器!
一颗火球在皇上面前炸开,浇了牛油的木炭四散开,激起一片火海,灼灼热浪将皇上逼退到船沿。
火球和石块接踵而来,竟全冲着皇上。另一边,舵手也被弩箭射伤倒地,船行不稳,擦到了岸边的礁石。
主舰船身猛地一震,皇上竟一头栽倒,翻过栏杆,直直朝水面坠去。侍卫连忙跳水营救,可乌水河上游的涛涛巨浪,迅速裹挟着落水之人滚向云海深处,再寻不到。
余公公跪在甲板上哀嚎。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出道即巅峰,职业生涯就此走到了尽头。
岸上的娇小的匪首眼看着那黄袍之人落水,意。虽然看不见面巾下的表情,也能猜出此刻定是酣畅淋漓的笑容。他调转马头,带着一众人飞速撤离,握着缰绳的手上,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皇上挣扎着想探出水面求救,却被几个浪头浇灭了神志。
恍惚间,河水也不那么冷了,温度似刚刚好,就像比常人稍微凉一点的顾骓,让人想要搂抱,唤起交换体温的欲/望。
顾夜亭吃力地睁开眼。他能觉出自己躺在坚实的土地上,身下是松软的草地。虽然这个季节草叶已枯,却刚好能扯去身上的湿气。
头顶是刺眼的阳光,万里无云,今天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顾夜亭扭头,一堆柴火就在身侧燃着,里面的木柴在火中不时发出“噼啪”的细响,怪不得烤得浑身都是暖的。
顾夜亭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万幸没有伤。脱下来的湿衣被几根树枝撑开,就挂在火堆的另一侧。
身旁还有一捧颜色鲜艳的野果。他坐起来,尝了一颗,感叹真是人间美味,宫里可没有这等好东西。
他站起来,一面往嘴里塞果子,一面四下查看。他就在岸边,不远处便是水面,四周看起来很安全,除了自己,只剩鸟雀。
衣服已经干透,顾夜亭取下来穿好,朝岸边走去。
岸边居然泊着一只小船,还贴心地备了船桨。
他心中疑窦丛生。有人救了自己,细心照料,还要将他送回,却不打算露面。
他在四周又找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人。
他一计涌上心头。回到小船旁边,解开系在大树上的麻绳,跳上船,借着起跑的助力将小船推离岸边。他用船桨划着水,控制自己千万要沉住气,不能回头。
小船越走越远。顾夜亭在心中暗暗倒数,十,九,八……
无论你是谁,我赌你会在岸边目送我离开。
七,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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