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一起（1/2）

过了戌时，顾骓方才回来。

回来时他又戴上了斗笠，变回恭敬谨慎的少年，步子轻得连飞蛾也不敢惊动，可还是不巧遭遇了隗伟。隗伟看见他腰间象征皇权的玉佩，脸上震惊与不屑相交织，好不精彩。

他好奇又嫉妒，心中怀着对命运的不忿，还看不起这个来路不明的新贵。

“康公子，”他在连廊里挡住顾骓的去路，方正的大脸上满盛着假笑。

顾骓轻纱遮挡下的眉头蹙起。他不认识这人，若是顾帅，铁定不搭理就直接越过去了，可惜现在他不是。只得老实站着，不卑不亢地等他问话。

“康公子好本事，短短两日，便得了这种宝贝，真是荣宠一绝。”他说话时，贼溜溜的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玉佩。

“草民不才，承蒙皇上抬爱罢了。”顾骓冷然道。

“皇上自然最能分清浊、辨忠奸。”隗伟没想到这少年能有如此气焰，偏还言辞得体，不落话柄。于是碰了钉子后故意寻衅，“既然如此看重公子，公子定然有了不起的本事。”说着狎昵的笑了。

顾骓不与他一般见识，并不动怒，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龌龊，又扫过他身上的四品官服，道：“既然如此，那希望大人也早日得到皇上赏识。”言毕，不等隗伟发作，便侧身抢道走了。

他对世人的恶意逆来顺受惯了，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多少心情。

倒是隗伟，转身便找爹爹哭诉去了。

“回来了。”皇上正半卧着喝药，两个宫娥在旁服侍。他见顾骓进门，先亲热地叫了一声，脸上的微笑令宫娥的面颊起了红晕，他看也不看，一口将剩下的汤药干掉，扬手斥退了她们，屋内只留他与顾骓两人。

“玩得可还开心？”顾夜亭殷切的发问，看着顾骓摘下斗笠，脸上似有疲态。

“开心，”顾骓进到温暖的室内，脱了御寒的大氅，随手将宝贝玉佩扔在桌上，话也多起来。“雁回城变化太大了，我差点迷路，不过还是找到了以前城里最出名的老刘家面馆，以前我常溜出来吃的。”

“好吃么？”顾夜亭顺着他的话问。

“好吃！老刘头还在，越活越年轻了，面汤还是那个味。”顾骓忆起面汤的香甜，两眼放光，说完又懒懒地松开绷了一整天的发髻，打算往浴室去。

皇上只道：“等我好些了，也带我去尝尝吧。”

顾骓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的困惑。他如今是越来越不懂皇上的路数了，那人以前并不贪嘴，自己经常逛西市买零嘴，也没见他要跟来。

“所有的事情，我都想陪你一起。”顾夜亭深情的解答他的困惑。

顾骓落荒而逃，沐浴去了。

余公公轻推门进来，脸色白中透着青，伏跪在地上。

皇上神情一凛。怎么两人一道出去的，回来时一个兴高采烈，一个如丧考妣。于是趁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发问道：“说吧，今天他做什么了？”

“康公子出门先绕着城逛了一大圈，在北门给十几个乞丐赏了银子，在东边逗了狗……”余公公哆哆嗦嗦地汇报情况。

“说重点。”皇上的脸色沉了下去，余公公往常并不是啰嗦的人。

“下午康公子去了市集，吃了一碗面条，两个饼子，一串糖葫芦，后来都泡在茶馆里，中间跟八人说了话。那面馆是城里极有名的，听说开了三十多年了……”余公公还是避重就轻，浓墨重彩地渲染不会触怒皇上的情节。

“啪！”皇上一掌拍在床沿上，深厚的内力带得地面都在颤，恶狠狠对余公公道：“别说废话！”

“然后……”余公公不自觉地吞咽唾沫，只觉得二十年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职业生涯出道即巅峰，巅峰即坟场。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道：“晚上康公子去了丽春苑，在里面呆了一个时辰。”

“丽春苑？”皇上一秒黑脸，纵使他再不解风情，也能听出这不是饭馆的名字。

“是……是城里最有名的妓院，和老刘家面馆一样，也开了三十年了。”他还是想把话题绕回面馆，可皇上俨然没那么好糊弄。只黑着脸半卧在榻上，再不说一个字。

少康！你居然敢！是故意要气我么？

我许给你的随你开心，竟没想到会这么难。

听见水声停了，皇上才想起来扬手让余公公退下。

顾骓湿着头发出来。里衣歪歪扭扭挂在身上，露出胸前一片雪肌，闪耀着健康的朝气。他私下里总是这么邋遢不修边幅。

这会顾夜亭却爱不起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靠近。顾骓许是玩开心了，连给皇上的脸色也舒缓起来。

顾夜亭守株待兔，等那人毫无防备的靠得足够近了，才一把抓住，拽到怀里。顾骓猝不及防，摔倒在榻上，还下意识的护住顾夜亭的肩膀，生怕撞疼了他。

顾夜亭心头一暖，却还记恨着丽春苑的事，盯着顾骓的双眼竟是赤红的。他强健的右手捏着顾骓的下巴，恨然问道：“少康，你今晚去了哪？”

“去了丽春苑。”顾骓回答得神色如常，眼中一片懵懂，似乎皇上眼里的怒意与自己毫不相干。

顾夜亭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危险的光芒在缝隙里跳动。

你竟如此不在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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