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爱洛漪丝的梦（3）（1/2）

然而，时代的车轮不会因为个人微弱的祈祷而停止，而是无情地碾过它，最终粉碎所有关于幸福的美梦，对此，我们只能留下无奈的泪水。

打破姐姐那少女迷梦的，是我们家祖传冠冕的丢失。

那是件很古老的传家宝，据说到紧要关头，它可以发挥很神奇的力量去守护一家人。所以，当我们决意到乡下避一避越来越动荡的乱世、清点行李却发现守护家人的传家宝不见了时，心中的焦虑自然不言而喻。

母亲流泪懊恼，仆人们不知所措地缩在一边，最后嬷嬷看不下去了，“大小姐，您别怨我，本来我是想为您守住这个秘密的，可是看见夫人这么难受，我实在是……唉，夫人，我说了吧，那冠冕是从前的竖琴老师拿走的。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收拾他的房间，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行李。”

母亲尖叫起来，“嬷嬷，原来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他是大小姐的……我以为这是大小姐的意思，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嬷嬷擦着眼角，我想，她应该早就知道了姐姐与家庭教师的关系，却一直在为他们掩护。这个自幼养大我们的老人，不懂得如何判断对错，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爱护着我们。

“什么意思？嬷嬷，你是说我的女儿把这一个宝贝拿给了外人？为什么？”母亲说完就明白了，随之一巴掌打向姐姐，嬷嬷和父亲一起上前都阻止不了她。

“真是家庭革命，儿子来要我的命，女儿也来要我的命！我当公主一般养大的女儿，不想嫁给公爵的儿子，偏偏去亲吻一只下贱的癞蛤蟆！我对你们说过什么来着？”她对着姐姐吼道，“男人只会爱你的财产，你的容貌，根本不会爱你这个人！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权和钱才是真的，你听进去过一次吗？！现在好了，人家玩弄了你就把你丢到一边，带着我们的宝物跑了。干出这么丢脸的事，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用说，姐姐病倒了，日渐憔悴。我明白，她真正的病在心里，原本少女时代的爱情应美得犹如那白色蔷薇的花语，是纯洁剔透，不染纤尘的，而现在，那爱情变了质，蒙了尘，摘下来细看时，已失却了初见的纯白。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了她留给父母的一封信，写明她要去找她的情郎，我只觉一股热血往上涌，放下信就追了出去。

“他现在在查理的军队里，哥哥给我写信，告诉我他们俩在一个军营，我要去找他！海莲娜，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否则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

“不，我不是来劝你回家的，”我冲口而出，自然得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啊，为什么？”

“因为……”此时恢复了理智，我又想不出什么理由了，“因为现在外面太不安全了，两个人作伴总比一个人好嘛。”

这是个拙劣的理由，我知道。父亲是数一数二的巫师，曾担任过皇家护卫队的队长，我们兄妹三人在魔咒和防御术上的功课都是父亲教的，个个出类拔萃，一般的危险根本不能奈何我们。可是姐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像从前那样对我温柔一笑，拉起我的手。

我们换上粗布衣服，脸上抹着泥巴，混在逃难的人群中，谁也不会认出我们曾经是那样娇滴滴的贵族千金，这也方便我们打听军队的所在。一开始，我还很兴奋，觉得来到了真正的战场，离梦想很接近。可真的置身其中，才发现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杀戮，哀嚎，奔波，所有的一切都在折磨我的神经，令我心生恐惧，只想早日去到伊格诺图斯身边，结束这噩梦般的旅程。然而，我们的行程还是越来越慢，因为路上遇见受伤的士兵时，不管他是哪方的人，姐姐总是不能置之不理。

有一次，我们救了一个垂死的士兵和一位重伤的人鱼。据人鱼讲，她是人鱼族的公主，名叫苏菲亚，来陆上和查理秘密商议要事，查理派人送她回去时遭遇了伏击，只剩下了她和一名护送的士兵。

士兵的伤口已经溃烂，散发着阵阵恶臭，衰败的气息从身体内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可是他的眼睛却依然带着一丝对生的祈求和明亮，“请、请您告诉我，”他断断续续挣扎着说，“您是位学识渊博的小姐……告诉我，人、人死了之后，是否还有灵魂？他和、死去的亲人还会见面吗？”

“是的，当然是有灵魂，特别是您这样坚强的战士，”姐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颤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您一定会见到您的亲人。”

“是吗，这样我就放心了，”他慢慢闭起了眼睛，气息一点点消逝，“真可惜，没能亲眼看见我们创造的新世界，我的弟弟妹妹都能不再饿肚子的世界，我们穷人都能幸福生活的新世界……妈妈，我来了……”

耳边仍弥漫着厮杀声，姐姐凝视着这个死去的年轻士兵，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此时，她在想什么？是哀悼，还是想起了伊格诺图斯曾对她说过的那些关于贵族和贫民的话语？

“对了，你能走得动吗？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姐姐对苏菲亚公主说。

“谢谢你们，”苏菲亚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不麻烦的话，找个湖泊把我放下就可以了，我自己会游回大海。”

“罗伊娜，今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第一时间赶到。”在分别时，她这样说，于是姐姐有了一位终生的挚友。

也许是我们的好心有了好报，路上需要借宿时，敲开门，别人往往不会拒绝我们。这一晚，我们借宿在一位双目失明的妇人家里。晚间无事闲聊，才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儿子才五岁，她眼睛瞎了没办法工作，大女儿特蕾莎不得不外出帮佣补贴家用。“唉，她最近很忙，回来得很晚，”妇人叹气，“我总是担心得睡不着。”

“为什么不让她晚上住在主人家里呢，”姐姐问，“那样不是比较安全吗？”

“这个……那也不见得……”妇人的脸红了，仿佛在思索这话该怎么跟未婚少女说，“我怕生事端，所以叫特蕾莎晚上不论多晚都要回来。我们虽然是穷人家，但也是规规矩矩的人家，我不愿人家说闲话。”

“您放心，她应该马上就到家了。”我随口安慰她，妇人那因长年忧虑而过早衰老的面庞顿时流露出感激，“好心的小姐，但愿像您说的那样。唉，我只盼早点打完仗，像我女儿、还有您这么大的小姐们都顺顺利利嫁出去，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正说话间，突然有几声粗暴的敲门声响起，老妇人战战兢兢地开门，一个粗门大嗓、身穿军服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这里是特蕾莎的家吗？”

“是的，老爷。”妇人摸索着过来，军官瞥了她一眼，扔给她一个人，差点将妇人撞翻，我们赶忙把她们扶起来，发现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她衣衫凌乱，浑身发抖，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

“看起来她似乎遭遇了不幸的事，我们在路上发现了她，特意送她回家，你应该感谢国王陛下的恩典。”

那姑娘原本一声不吭，这时却突然尖叫了起来，朝那几个军官扑了过去，妇人赶忙抱住了她，“特蕾莎，特蕾莎，苔丝，你怎么了？啊，看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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