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彩云易散琉璃脆(1/2)
第五十一章彩云易散琉璃脆
正当宁曦月收敛心神,全心戒备杜言还朝的时候,春闱开始了。
君扬弃用了文正朔和尹修离拟出的四十道考题,选择自己出题。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问题的是这个过程,无论是身为主考的文正朔还是身为摄政王的宁曦月竟然都不知情。
春闱当天,将试卷启封的时候,文正朔和尹修离才发现,君扬换了考题。
其他的倒也罢了,唯独那一道“商君‘王道有绳’论”让尹修离的心咯噔一声。文正朔见了这道考题本想小声叮嘱尹修离几句,瞥见得意门生的脸色,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摄政王这摊浑水,从一开始尹修离就趟定了。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尹修离料想宁曦月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乱了方寸,便在考完的当天拿着一张单子找上了摄政王。
宁曦月正在检查拟好的随同出使漠庭的名单,见他进了清政所书房,随手把名单递给他:“你瞧瞧?”
尹修离接过,沉吟片刻后提笔加了周允的名字。
宁曦月扬起了眉。
尹修离解释道:“互市的事,你去试探贵妃,我来试探周允。”
“若他们姐弟真的不知情,那便保。”
宁曦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怪他替自己做了决定:“只怕今夕考题之事,要经常上演了。”
“往好了想,也许君扬的意思是针对即将回京的丞相呢。“
尹修离见她并未将春闱考题视作什么了不得的事,也不愿再深谈——该谈的早就都谈过了,多说无益。故而把手中写满字的笺纸递给宁曦月:“你得帮我个忙。“
宁曦月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的全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吃食物件,然后还有四个字,时兴布料。
想来,右丞相大人对当下京城风靡的料子是知之甚少的。
惯来是宫中引领民间,这个得问周静姝和素锦了。
她正想着,就听尹修离继续道:“以你的名义,把这些东西置办齐了,我带到漠庭去。”
宁曦月了然,这全是君清昔日爱吃的零嘴,惯用的物什,她一抬头,见尹修离已经踱至窗边静默,便走了几步到他身后:“以我的名义?”
此次尹修离是钦差大臣,为远嫁离乡的长公主置办东西合情合理,不必担心京城人多嘴杂,传出去惹人疑心。
尹修离抿着双唇,半晌,才轻轻出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道理我都明白。”他顿了一下,唇角微勾,淡淡笑开:“我怕给她添麻烦。”
宁曦月下意识眨了眨眼,这便是两心相悦的爱人,哪怕是只有一丁点伤害的可能,也要竭力去避免。
她想起了那年君清退婚,尹修离夜闯摄政王府,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这个云淡风轻的男子流泪,她还清楚的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各有所责,我想替她守好这家国。”
那么这次呢,他们终是要见面的,她相信以尹修离和君清的定力,必定不会失态,可平静外表下的相思相见不相亲,外人究竟能体会几分?
她心中一痛,不敢再想,只能清了清嗓子道:“放心,我会让人准备妥当的。”
第二日一大早,她让素锦进宫给周静姝捎句话,命人大张旗鼓地准备了起来,而她自己则在朝会散后,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去了紫宸殿。
水寇残局,杜言回京,春闱阅卷,尹修离出使,武景桓建坝蓄河,最近的事情太多,竟是她得知考题时才反应过来,她和君扬已经有很久没有私下见面了。
往昔她得了空就往宫里跑,而现在站在紫宸殿外,她竟觉得自己有些不太想进去。
有些事情,说是放下了,骗得过枕边最亲密的人,也骗不过她自己。
双亲的死,她在乎极了。
在乎到哪怕明知君扬与此事无关,她也控制不住去迁怒。
她站的这一会儿,已经有小黄门跑进去通传,顺子亲自匆匆赶出来,给她陪着笑行个礼:“王爷,您怎么在这站着?”
宁曦月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多谢你了。”
顺子一怔,思绪迅速回到前年的那个冬天,他借着两串糖葫芦提醒摄政王君王心思生变,当下悄悄看了看左右,背躬得更低了些,把人往书房引:“王爷哪里话,您哪次入宫不是奴才来接您,怎的跟奴才客气起来了。”
他惯来轻声慢语,谨言慎行,可现在却提高了声量,确保书房里的帝王能听见,宁曦月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她知道顺子想把两人往一起撮合,即便无法做夫妻,也不能丢了幼时一路相携的情谊,可有些事……
还没等她想完,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紫宸殿的东暖阁,君扬从书案后抬起眼望过来,她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行个礼。
纠结来纠结去,她就楞楞地站在书案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顺子暗叹了一声,扫了个眼风带着所有的宫人退下了。
即使几乎日日在朝会或者廷议上见面,君扬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都很久没见到宁曦月了。
他见那人少有的傻戳戳的站在那,心里一软:“怎么了这是?”
这一句话让宁曦月的心皱成一团,她斟酌来斟酌去,小心翼翼地问:“秦垣的事,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
他们都知道,这根本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重点?
宁曦月知道又不知道,君扬也知道又不知道,两人心中同时涌起一阵烦躁,又同时压了下去,最终还是君扬先柔下了嗓音:“没有,只是下次你要记得同我商量一下。”
“我还没问你,此番清剿水寇受的伤,可还有大碍?”
“没有,”距离剿灭逄延已经过去了小半年,君扬还是第一次私下里问起她的伤势:“蛊虫伤不到我,寻常刀枪剑戟都是小伤,早就养好了。”
“那就好,”青年帝王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又想起什么:“对了,春闱考题之事,朕见你太忙就没告诉你,朕也听人议论了,那道‘王道有绳’不是针对你,你别多想。”
宁曦月一愣,她没想到君扬会说这个,下意识摇摇头:“是皇上想多了。”
君扬又顿了一会儿:“驿馆来报,杜言十日后抵京,你去接他吧,等他回来,再让修离出使。”
“好。”
“武景桓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多亏朕当初听了你的。”
“是皇上英明。”
三件事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君扬哥哥。”宁曦月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君扬也下意识答了一句。
宁曦月眨眨眼,没话找话:“我先去看朗儿了。”
“好。”
等宁曦月转过身,君扬突然问了一句:“小月,你还喜欢吃糖葫芦吗?”
宁曦月停下脚步,转头冲他抬了抬唇角:“喜欢,这辈子都喜欢。”
“那就好。”君扬喃喃道:“那就好。”
而等她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和君扬完了。
她兀自站在石阶上发愣,宫人们都不敢去打扰,顺子一脸焦急地匆匆跑回来,也顾不得看她有些发红的眼圈儿:“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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