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欢（1/2）

“我不让！凭什么要我让，凭什么，呜——”

那蛇妖嗓音尖锐异常，从血盆大口里传出的却不是什么具有攻击性的咆哮，而是……委屈的啼哭声。

白皎皎一口气屏在喉咙眼，吐不出也咽不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诡异的一幕，整个人都石化了。

蛇妖的嚎哭声似乎成了一个引子，四周行人纷纷侧目，紧接着一声声鬼哭狼嚎犹如会过人的病气，在狭长小径里猛地炸了开去。

白皎皎猛吸一口气，这才看清四周根本全都是些牛鬼蛇神，龇牙咧嘴的什么样貌都有。他抬起双手却又僵在空中，一时不知该先捂耳朵还是先捂双眼。

方才本来还能寸行的队伍这下彻底不动了，幽篁抽出左手揪着身旁蛇妖的衣袖艰难地扭正自己的身子，也顾不得继续安慰白皎皎了，张嘴道：“这位……蛇兄？”

开口后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便用力清了清嗓子，抛了平日清冷端庄的气质，贴近蛇妖耳畔高声咆哮道：“蛇兄！劳驾！”

“我是个姑娘！”蛇妖尖锐地回喊，面上表情别提多悲伤了，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半天一个金豆子也没挤出来，“叫我万欢！”

“失礼了，万欢姑娘！”幽篁抱歉地咆哮着，“劳驾！何处可落脚，在下请姑娘共饮一杯！”

万欢迟疑地看了幽篁片刻，收了些哭腔：“你有钱？”

幽篁艰难地将腰间钱袋抽出，举到万欢面前摆了摆，从未大声说话的嗓子被刚才两句话吼疼了，此时便只做口型道：“有。”

有了万欢引路，幽篁在人群中穿梭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万欢个头虽不高，按理说即便踮起脚也看不清路。但她大概是对秋心林内的地形已经谙熟于心，左拐右拐的不一会儿便将幽篁与白皎皎引到了人流稀少的大路上。四周的摊贩也少了，却出现了许多雕梁画栋的碧瓦朱檐。其间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却无半点声响传出，故而与方才喧闹的小径相比，这宽阔的大路反倒静得有些诡谲了。

白皎皎只觉得呼吸终于顺畅，脑仁也不疼了，这才理了理思绪，轻声向幽篁问道：“这蛇妖可信吗？”

幽篁一路上被挤得出了一层薄汗，一面将贴在额前的湿发抹开，一面轻声回道：“可信。秋心林里的妖怪，不害人。”

白皎皎挑眉：“为什么？”

“说来话长，这片秋心林乃是妖族一只名为胥泽的上古大妖所化。胥泽原身是一片万里湖沼，色泽碧蓝纯净，哪怕在黑夜里都漾着幽幽的蓝光。湖沼内长有诸多奇珍异草，据说经医者炼制可治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湖中还养着一种通体雪白的鲤鱼，偶尔游至水面，远远看去就像蓝天上飘浮的白云，故世人称之为云鲤。后又有传言，食云鲤者，可明目聪耳，清心醒神，凡食一条则如同返老十年。”

幽篁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胥泽经年恩泽四方生灵，久而久之，珍草与云鲤也就被夺走了不少。这些东西一旦离了那片湖沼便再难存活，许多人与妖都尝试过自行养殖，但无一成功。”

“既然如此，理应不苟贪得，取予有节才是。”白皎皎想起了生前听先生谈论的万物共生之道，便有些照本宣科地感慨了一番。

幽篁却觉得他小小年纪便知深思远虑，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他们却是不懂这个道理。胥泽天性温顺，并未计较过多，所以也从未向他人发难。之后不知历经多少年岁，直到湖沼里的最后一株灵草也被摘取，云鲤也几乎被捕杀殆尽，胥泽仍然选择隐忍。他以为来者皆有苦衷，以为他们不依靠湖中之物便无法生存，便一再地心软。”

白皎皎微微蹙眉，幽篁口中的胥泽就像守护一方的神明，又怎会化作这小小的秋心林呢？胥泽必然是遭遇了极大的变故。

幽篁轻叹一声，继续道：“但胥泽不知，湖沼中有一尾云鲤与旁的不同。这云鲤曾于夜里游到靠岸的水域玩耍，碰巧遇一仙人途经此地，仙人轻纱漫步，如沐月华，大约是让那云鲤看入了迷，一而再再而三地跃出水面，只为一睹仙人尊容。据说仙人盈盈轻笑了两声，广袖一挥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颗明珠落入水里，被那云鲤吞入了腹中。自那以后，湖沼灵气，日月精华，皆能被那云鲤吸收。终有一日，他化作人形，离开了胥泽。”

白皎皎忍不住打断道：“胥泽这都没有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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