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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请。”蓄须男子一揖而起,示意一旁的侍女带路。韩非摆了摆手,转身敲了敲车门,轻声道:“下来吧。”
男子一怔:并未听说王叔今日会携家眷前来啊?
舒袖躬身一礼,见到一双精致的女鞋,心念几动间有了几分底:“不知孟姬同至,失礼了。”
宁昭同轻巧跃下,还有些笨拙地还了一个礼,跟在了韩非身后,随侍女去正殿。
男子捋了捋胡子,笑得莫名。片刻后,走向后院,负手于后,倒是洒脱非常。
“终于想起来看看老夫了?”一进正殿就迎上张平一张臭脸,宁昭同驻步愕然地看向韩非,却见面色一贯带些冷淡的韩非笑了,是畅快的笑意。
张平看见后面跟着的少女,略微收了收脸色坐直了身体,却忍不住冷哼一声。韩非走近了一礼,随意得看不出来半分歉意:“然也,若非想起小良归家,也不准备过来。”说着自顾自坐到了张平对面,扬手示意宁昭同坐到他身后。
“何意?彼竖子竟重于老父?”张平不忿。
“老父不持身,成日欲寻郎君来见,凄怨如深闺妇人,何人更为不堪?”韩非端庄地摆出自己选择的理由。
张平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看得宁昭同都忍不住想说憋不住就别维持形象直接甩给他俩中指算了。奈何五代相韩的张家当代家主怎么都觉得为了韩非破坏风度太不值,最终灌进去半壶冷开水终于冷静下来,长舒一口气,一脸冷漠对侍女道:“去把良叔唤来。”
侍女领命下去,张平看了看韩非身后的少女,转移话题:“半年不见,孟姬似乎长高了些。”
宁昭同惊讶他竟然记得自己,衔着浅浅的微笑行了一礼:“劳张伯父探问,是长高了。”
张平正想回答,门外却传来一道清朗声线,含着三分笑意道:“可是王叔带着阿漪来了?”
三人侧首,只见貌若好女的少年踏光而来。
他眉色很深,眼尾狭长,眼波流转之时仿佛有碎金在眼底跳跃。丰润的唇抿得玩味,然而鼻子翘出一个略显稚气的弧度,冲淡了整张脸的单薄感。
韩非微微颔首:“小良。”
张良回礼:“王叔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
得到回答,张良满意地移开视线看向少女,看清后却露出错愕的神情:“不是阿漪啊……这位是?”
宁昭同行礼:“孟绮。”
王叔的庶女?
张良诧异,却也端正回礼:“叔良。”
看出张良的不解,韩非开口解释:“阿绮是我的庶女,以前居处蜀地,她母亲亡故,故来寻我。”
蜀地庶女?张良的不相信都要摆到脸上了。
别人私下诸般猜测真真假假,可他父亲和韩非那么多年挚友还能不知道吗。王叔虽说美姿容,自小桃花泛滥,但在女色上着实淡薄得很。当年艳名绝世的齐宗姬甘愿委身,他都一点儿不客气地骂回去了,因着与当今卫侯亲厚,还传出不少龙阳风语。
是不是基佬他不太敢确定,但是对女人兴趣不大是铁板钉钉的,虽说与赵夫人关系紧张,却也没见别的女人趁虚而入过。韩非游历过蜀地张良知道,但突然说他在蜀地有一段儿风流往事,现在女儿都找上门了,张良一时还真的没办法相信。
不对劲。
张良认定里面有隐情。
张平看出自己家儿子不相信,心下紧张,不敢让韩非知道自己在私下说他的韵事,连忙赶张良走:“你带孟姬去府中走走!”
这赶人赶得也太明显了,好歹也说带孟姬去和姊妹们一处玩啊。张良失笑,也识趣,道了辞引着宁昭同出去了,耳朵却不安分地支起来,想听到些什么。
奈何身后的少女走得太快,他不敢停留,什么都没听到。
孟姬?
一会去问问阿姊们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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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承你容易,然则……”张平捋了捋胡须,认真地看向韩非,“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沉寂多年,向他一开口就触碰这些新王敏感至极的地方,只为了一个庶女?张平不怕和新王站在对立面上,但也不可能由着韩非随口糊弄他。
韩非迎着他的目光,神态沉稳平静,半晌,他端起案上的水酌了一口,宽袖掩住了大半张脸。
“阿绮视我如屈子。”
“我知晓。”那日在韩宫内殿,面同白雪一色的少女神态沉静却步步紧逼,让张平印象深刻。他们谈的,正是屈子与楚王,而少女为屈子力争,张平觉得无一不是在指韩非。
韩非却笑着摇摇头。
“阿绮问我,‘今先生立法术,设度数,臣窃以为危于身而殆于躯,何以效之’。”
张平心头猛地一跳:“她……问你?”
“阿绮知我,”韩非垂眼,密密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神色,“非苟活多年,貌似位高权重,兄却知我,一事无成。我……终究想留住些什么。”
语调还带着三分笑意,却听得张平心尖一颤。
张平看着他,见他面同冬雪一色,唇带沉疴之白,虽尚有凛然风骨,却和当初学成归国风华万千的韩公子非差别太大了。
心头一时酸得难以自抑。
他惊才绝艳的挚友,以维护正统清明上下为己任,不说本性纯良,却也一心向公。可怎么就落得如今境遇呢……
那为何不去争呢!
张平握紧了袖口,那股久违的不忿重新漫上心头。可见到挚友平静的神态,又慢慢地消散。
他没有资格。
没办法对韩非经历的伤痛感同身受,自然也没有立场……去打着建议的名义让他做出尝试的决定。
只是想到那人的牺牲与而今的满目疮痍,到底是意难平。
突然手上一沉,张平抬眸,见韩非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胡思乱想无益,你与我不同。”
闻言张平失笑,却毫不客气地收回手,貌似嫌弃地拂了拂:“乱摸什么?!”
倒也没说其他话。
韩非见状扬了下眉:“还真是深闺妇人?外男不可冒犯?”
“你!”张平气得想扔东西,找了半晌,认命地灌进去剩下半壶开水,而后随意地擦去水渍,正色道:“你预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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