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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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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旦,寅时。

殿外诸人来来去去忙碌着凌晨的新君祭祖,昭然殿中却安静得过分。

铭轻轻擦拭着大王姬红肿的眼眶,绷紧了一张脸,不时挟怒看向旁边的王上。

虽说大王姬是顽劣了些,可大典在即,怎么能把她惹到哭成这样!看看!看看!粉都遮不住!

还是刚及笄的小女孩啊,看她时不时抽噎一下眸中含泪,铭都觉得心疼得慌。

这宫内没有主事王后就是不行啊!大王虽说一贯多加疼爱,可也难免不知冷暖,委屈王姬——唉,只是看这情况,各国想嫁过来的宗室女怕是要挤破头,也不知新王后会是个怎样的人。

“大王,王姬,请随臣来吧。”宽袍大袖的祭司朝二人拜下,而后起身引路。宁昭同有点惊讶王族祭司竟然不是鬓发苍白的老者,而是个俊朗的年轻人。

他姿态挺拔腰肢劲瘦,转身时轻舒广袖,越发显得风骨卓绝。

她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却又没有抓住。

夜色中王庙烛火通明,庙外端正站着两列韩国宗亲,庙内祭司于台上唱着晦涩的祝祷,新王与王姬跪在正中,眉眼沉静,难辨悲喜。

宁昭同听得出神。

分晋以来所有韩君与韩王后的牌位整齐地摆放在前方,冷风灌入大殿,烛火幽幽地跳动。殿前的帘子被吹得窸窣作响,越发显得祭司的声音如从异世来。

她觉得新奇,又觉得莫名的胆怯与疲惫。

她真的选择了一条从前从没有想过的路。

诚然,她觉得自己一向盼望着粗暴的变轨给无趣的人生带来一点亮色,但她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的:与一个出现在她的书本和论文里的男人,携手并进荣辱与共,建设一个国家,让它富饶强盛。

这像是什么突然被砸在头上的使命,迫使她惶惶不安却必须去思考。她需要真正地沉浸到这个时代中去,去爱去恨,去快乐与痛苦,她需要先被它同化,再逐渐改变它——如果她做得足够地好,这些牌位会与她和她的爱人一起,被放到一个更加辉煌的地方;而如果她做得不好,这满目的繁华与所有熟悉的音容,都会被湮灭在车轮底下,一如那个救了她的小男孩。

对,是使命。

使命就是那种,你一旦决定踏上,就只有完成与极度痛苦两种选择的东西。

她由衷地感到恐惧,而这种恐惧在她青春期自我意识极度分明之后已经很少出现了。恐惧是源于未知,了解便可以战胜恐惧,但当无法了解的时候呢?

不能求诸神明,就只能驻步思索,或是怀着恐惧前进。

可她还没有鼓起这样的勇气。

她甚至还不敢踏出第一步,向韩非谈及他们的婚礼。

祝祷落下最后一个尾音,余光瞥到前方的人站起,她微微颤了一下,也跟着站起来。

祭司神情温和:“请大王与王姬回去稍候,以待吉时开宫门。”

韩非略一点头,回身拉住她的手,缓缓走出正殿。

长久的跪姿让她觉得身上有些僵,又或许是凌晨太冷了的缘故,她机械地迈着步子。余光里两列一色衣着的人在夜幕下俱看不清脸,偶尔有一个漆黑的头动了一下,与旁边人靠在一处,似在窃窃私语,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像是灵魂突然从身体里逸出,又像是钻进了意识的最深处。她的身体在对周遭作出合理的回应,对着铭露出微笑,对潮翁点了点头,甚至对落于脸上的粉黛也作出了符合平日审美的评价。

但另一个她在不知何方静静看着这一切,甚至露出阴恻恻的冷笑。

——她又是谁呢?主体是谁?

韩绮?还是宁昭同?

镜子里是张陌生的脸。

双眉涂得浓黑,斜长入鬓,双眼被勾画出秾丽的光影,嘴唇抹上惊心动魄的艳红。

改好的礼服一件件地加诸身上,端庄肃穆的墨绿色,被熨得平整到极致。各有意义的琳琅玉饰缀在腰间,行走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着镜子里陌生的女人,又回过头,看着陌生的男人。

冠冕掩住了新王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她突然勾起了嘴角。

“笑什么?”新王轻声问她,声线低沉。

红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术。”

循名责实,课群臣之能,藏于心者,术也。

他轻动了一下,冠冕摇曳,许久,轻轻回道:“然也。”

似乎又是个双关。

红唇再次轻轻勾起,只是许久也没有再答复。

卯时,韩宫南门大开。

天色熹微,然而华丽的仪仗从南门鱼贯而出,冠盖如云迅速地蔓延到长街之上,像是春日忽至繁花突然一齐绽开,红红绿绿染遍了这一片天地,也驱散了晨起的严寒。

禁军排成的人墙之后,来自六国的人翘首以盼,屏息盯着南门。

两抹挺拔的墨绿色缓缓走出,祭司念了一段短暂的祷词后,他们先后上了华丽的车驾。

珍木与华丽的布匹把新王与王姬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人群中发出了一点躁动,又被极快地压下去。

鼓点轻响,奏起恭迎新王祈求安乐的乐章,踏着生机勃勃的节奏,仪仗缓慢地朝祭台蜿蜒而去。

她从缝隙中望出去,见到一张张满脸好奇的陌生的脸。

鲜活,跃动,却又千篇一律。

到祭台的路很短,宽袍大袖风骨凛然的大祭司朗声请二人下舆。

期待已久的八方来客们不由踮起了脚尖,从健壮的禁军人墙之中探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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