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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马沿着缓坡上山，转角入谷后，一片真的梅林撞入眼帘。

冰雪霜风周旋流转，红梅花瓣簌簌而下，自谷中打马徐行而过，不经意就落了一身。白马青丝红衣红梅，淡极也艳极，抖一抖，却是拂了一身又满。

沁冷的香气几乎要染上衣角时，韩非驻了马。

是山谷的尽头，一座不大的院子，几栋精致的木制阁楼陈列在雪中，烛光摇曳，像是等候归人。

“走吧。”韩非先下马，上去敲响了门。

风雪声中，门环轻响，层层荡开。

闻华提着个灯跳进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大门走去，心里骂骂咧咧这鬼天气到底是哪个倒霉汉又迷路了，挟怒打开门，却看见一男一女，神情沉静，衣饰华丽。

闻华手一抖，灯栽到雪里，很快就熄了。他顾不得捡，连忙一跪，声线颤抖：“王——大、大王！”

韩非略一颔首：“起来吧，找你借宿。”

“请！您请！”

他回身拉过宁昭同的手，颇为熟悉地走向了正中的阁楼，循着热气找到了烧得暖暖的炭盆，把她按在座位上，自己却走了出去。

闻华在檐下躬身：“大王有何吩咐？”

“打扫一下汤池，再寻几件干净的女子衣物，新的最好。勿与外人言及，”韩非一边解着斗篷的结一边道，“弄干净些，碳烧暖。”

“诺！贱私已遣人去备下，还请大王稍候。”

韩非闻言，迟疑片刻，还是道：“也备下男子的衣物吧。”

“……诺！”闻华把头埋得更低了。

韩非也不管闻华在想什么，走回碳炉旁边，坐到她身侧。

闻华悄悄打量着那位红斗篷的淑女，望见那有些熟悉的眉眼，似乎是有了什么猜测，惊得猛然收回视线。

她……与大王神似！

闻华不敢再看，忙小步下去指挥仆婢认真刷洗浴池，只是心里的荒唐感怎么也按不下去，让他说话的声音都几乎有些扭曲。

室外狂风呼啸，吹着花瓣和雪一起落在门前。她刚脱了斗篷，被吹得微微一抖，韩非见状要去关门，却被她阻止了。

宁昭同轻笑，鼻尖冻得有点红：“老梅绽艳，伴风吹雪，多好的意境。”

韩非坐回去，垂眸拿火钳拨了拨盆里的碳，明亮的火星在空中腾舞，映亮了他半张脸。

她开口：“这里是哪儿？”

“闻华的私宅，他是个商贾，常年在秦卫贩倒。”

“哦……”她点点头。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雪仍在呼啸。她想开口让他说自己的解释，却又觉得尴尬。

“你……”韩非突然开了口，又没有继续下去。

她等了片刻：“您说。”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笑了一下，温和得近乎讨好：“饿了没有？”

偷空塞进嘴里的干冷面食此刻还顶在胃里，天气太冷，感觉几乎没有消化。她摇摇头。

韩非点点头，又沉默了。

他分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门外闻华在指挥着仆婢，刷洗声不绝于耳，阁楼上升起腾腾的热气，她从门口望见，只觉得这热气像是氤上了双眼。

“先生，”她轻声开口，“您若还有什么话……且说便是。”

还有什么话。

是还有。

“有很多，”他笑得有点无力，“只是我到底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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