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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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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睡得很晚,依稀记得天要破晓的时候自己才隐约有些睡意。黎明机器不是真正的太阳,它只是索贝安人工天幕上的一个大发光体而已。它升起的时候会伴随着轻微而低沉的嗡嗡声,就像某种林间虫鸣或者雨声那样,很能令心情平静。

我就是在这样细微的嗡嗡声中入睡的,做了个光怪陆离,令人疲惫的梦。

梦本身毫无逻辑,我也不知道从何记载起,只记得醒来之前留在眼底的最后一个画面,父亲模糊的身影与祝先生的剪影交叠在一起,被漆黑的荆棘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会失去祝先生,就像失去父亲一样。

如果说当年的我因为过于年幼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哭的话,那如今的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来阻止承载我一切快乐与美好回忆的索贝安陨落,阻止我给予我一切关怀与温情的祝先生离我而去。

我在图书馆里找到了罗真,向他说明来意。他惊喜地看着我,几欲哽咽。那时还不到七点,我拉着罗真离开图书馆,进入祝先生的工房。

他的手很烫,我问他怎么了,他不敢看我,也不说话。

我想祝先生既然把自己关进了奈林斯宫闭门谢客,那应该不知道我在此处。我希望能在这工房里找到些能帮助我们的东西,但工房里的东西总是让我不可避免地陷入回忆。我看见万法之女的残片,祝先生把它们妥善地保存着,希望有朝一日能重现那万能的使魔。我记得与他一起探讨,万法之女到底要分成哪些部分来构成。祝先生怎么讲我也听不明白,最后是他用算数演算簿子给我画了一个图,才让我理解了他的构思。

后来,祝先生把他的构思付诸实践,那便是至高的法器诸界凝像。它是万法之女的心脏,而万法之女,是一个新世界的心脏。也许是知道了对他提这事他不会恼怒,反而会兴致勃勃地讲一通他的理论吧,便什么牛鬼蛇神也敢拿这事对祝先生取笑。我大约是整个索贝安,唯一一个没有嘲笑过祝先生关于“新世界”的构想的人了。

我曾经问他:你对新世界的构想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没有龙。祝先生说。他还说,憎恨会驱使你做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叫憎恨,憎恨又会驱使人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本史莱姆也不懂。祝先生说着,就这么走远了。那是一个冬季,当时索贝安的天幕还没有升起,地点也不在沙漠,却是在广袤的平原上。稀薄的晨间冬阳轻轻地落在他的肩膀,蒸发成冰冷的雾气。

他想要构建新的世界,于是,他便去了解我们现在的世界是怎么运作的。这便是索贝安毁灭的根源。

日间,罗真对我说了很多他在城外的见闻。他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我听着他的话,从他怎么捡到小龙做学徒,怎么因为“丢了东西返回去找”而来到达伦?阿本城,怎么遇上魔神附身,一直一直地听着,并且有一瞬间觉得那就是永恒。

永恒这个词,从前是被用来形容索贝安的。我每天都在这城里,或学习,或玩耍,或像天下所有年轻姑娘那样,买衣服,配首饰,换发型,搭鞋子,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看阳光从阳台这头移动到那头,看阳光越过玫瑰,蒸干露水,看一壶热茶冷去,丝毫不以为意地打发着我远远望不见尽头的青春和生命。但我忘了一点,不管是我,还是索贝安,还是谁,还是什么,永恒不是用来形容这些东西的。我们尚且敌不过时间,就更不要说命运。

“然后,我就回来啦。”罗真的声音温柔而轻,好像只对我一个人说,再不想被旁人听去。

忽然之间,我觉得我从前应该对罗真更珍惜一点点。但到了如今,我只有五天的时间可以去珍惜他。

从前我老是暗暗地把罗真与阿德杰作比。索托?罗真与阿德杰?左鲁斯,一个身份低微,一个出身名门,一个谦恭而踏实,一个高傲而奋进,一个如他自己所言“什么也不会”,一个祖荫雄厚,有数之不尽的古代魔法资源。我不知为何一直叫前者的姓氏和后者的名字。尽管我还是与罗真比较熟悉,他一周至少来找我一次,祝先生也允许我与他见面。但阿德杰呢,我几乎没有与他在私人场合说过些什么话,但依旧从女伴那里听来了一些有关他的传闻。

阿德杰在古老的元素法术上颇有天赋,如果他早出生几百年,出生在安诺尼瑟教之前,他会是一个极为光辉壮大的法师——是法师,真正的法师,而不是巫师,术士,魔术师之类的东西。他是幸运的,因为九色秘法的传承并没有完全断绝,我们还有巫王西布莉。

不得不说,巫王西布莉的古典法术造诣在那个久远的时代里并不能算得上拔尖,但她是索贝安里惟一一个受过正统九色秘法法师训练的人,并且修有萨鲁菲恩元素学与伊泽隆语双硕士学位。这教阿德杰足够了。阿德杰也非常努力地学习,甚至愿意拿出他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古代抄本来与他的老师分享。

我想阿尔捷尔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景的。他曾是在平原王国之间颇具盛名的龙巫师。作为古代德尔奈龙族最后的血脉,阿尔捷尔通晓崖文,希望寻得些许传人,把龙族古老的文化传承下去。但事与愿违,他选中的学生就这么自己跑到了巫王门下,恐怕就是祝先生从中作梗了。

祝先生乐于看到一切与龙相关的东西倾倒,毁灭,化为尘土微尘,随风散去。所以他选择了罗真,一个被困在沙漠里快被渴死渴死的、几乎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什么资源可言的凡人。

命运就是这样奇异的东西,它仿佛一张大网,覆盖着天地,众星,一切的凡人,却又掌握在你,我,以及所有人手中。一些人可以决定另外一些人的命运,而他们的命运又被握在别的一些人手里。只是不知索贝安的命运,到底是在谁的手里。也许是祝先生,也许是巫王,但现在,是我要动手去夺了。

祝先生不可能见我们,但幸运的是阿德杰相信罗真的话,他带我们见了巫王。

巫王西布莉平时并不作沙海蛮荒民族的打扮,而是穿和我们一样的平常衣服。对她来说,那身仅用骨串和兽牙遮掩密处,并完全露出两臂刀痕的装扮,是盛大场合下的正式装束,是血髓女巫尊贵地位与强大力量的象征。我无意对她的衣着打扮多发表意见,她肯见我们,听我们的话,就已经是一次极大的胜利。

巫王正在指挥仆人们把她的物品打包封箱,得知我们前来,便请我们坐,给我们喝花草茶,安静地听罗真把话说完。她听完了罗真的话,迟疑了一下,给了我们一个微笑:“不用担心,孩子们。不论是谁进不来的。”

我觉得巫王必然是知道一些什么我们无从得知的消息。要问我有什么依据,我只能说没有依据,全凭我的直觉。巫王赞赏了我们的警觉和敏锐,但依旧一口咬定索贝安绝对是安全的,绝对不会被攻破。我与罗真和阿德杰互换了眼神,巫王与祝先生必然是站在了一条船上。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因为“七日以后索贝安将要陨落”这话就是祝先生在闭门谢客之前亲口对我说的,祝先生知道的事,难不成巫王不知道?这断不可能。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能在灭顶之灾面前像闲人一样,是觉得已经无法挽回了,还是认为虚像是万能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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