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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从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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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朱红始终在他脑海里飘荡,仿佛苍茫大雪中傲然孤立的一枝寒梅。日暮西陲,他恍然觉得浑身燥热,便急晃晃地在院子里打了凉水,自上而下将自己淋了个透心凉,直到一缸水都快被他浇没了,他才觉得身体里的那些热量终于退了下去。

思绪混乱中,他随意捡了两件干爽的衣服换上便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李行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就像小时候的风寒热症,脑子都有些晕晕乎乎,他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盖紧被子,想着或许捂出一身汗的话,明天醒来就能好了。

然而他错了,这当然不是什么风寒,只不过是少年人成长时必将经历的一环罢了。然而他的成长或多或少都和别人不太一样,那一夜他梦到了他的先生,也是第一次梦到他自己的先生。

肉体有些难以自控地在寒潭里沉浮着,睁开眼他便看见了自己的先生,他的先生背倚着潭边圆润的山石,一张疏浅的面庞第一次染上绯色。一池寒泉水不知为什么居然翻着滚烫的热浪,白色的水花和雾气相互交织,将他们两人笼罩在其中,那些热气里裹挟着忍冬的香味,无处不在。

身/下人柔软而缱绻,没有遥远的距离感,没有自上而下的俯视,没有看似温柔实则疏离的微笑。

眉眼因他而紧促,又为他而舒展。

眼尾那抹红也因为他愈发绽放。

“先生、”他用尽力气缠绕拥抱,在滚烫的水里抵死缠绵,“先生……”呢喃不断。

夜半少年梦还未完,却兀自惊醒。

他捏着被角大口喘气,黑暗中像只可怜的小动物,被褥下***的湿濡让梦境里的一切变得历历在目,叫他简直无地自容。

可是心思和梦境都是一样的,箍不住也关不住,一旦开始了什么时候结束就不再由人自主。于是少年人的时光就这样,被大逆不道的梦境与难予人道的心思没完没了地纠缠不清。

不得不说李行其人是个天生的演技派,彼时的他也就十四而已,却是一点也没叫浪荡人世三百年的古辞瞧出端倪,当然——不排除古直男直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的缘故。

李行白天依旧练剑、听学、泡寒泉,然后夜晚时被梦魇拉入深渊,和原来不一样的是旖旎的梦魇。却不会因为夜晚的那些事影响白天的发挥,相反他的进步越来越明显。

有人说暗恋的人通常以为对方并不知道,其实对方早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毕竟那些酸涩的小心思总是会通过眼神,动作,甚至不经意之间的呼吸泄露出去的。

然而未来的皇帝陛下大概是真的天赋异禀,哪怕这份心思再怎么有违纲常大逆不道,哪怕他一见到那位先生就被这种莫名的情感所折磨煎熬,他也从来没有在那人的面前漏过一丝一毫的马脚。

眼神从不因为心虚而躲闪,大脑也不曾被欲/望冲昏。

大概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该克制的方向,那到了瓶颈的寒泉功课,竟也在这时候有所突破了——他找到了自己该练的心。

少年人把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慕藏进了每日勤练不辍的剑术里,融进了寒泉水经年不变的冷峻中。他将它们裹在了心底深处,蒙上一层雾色弥漫的寒冰,像是封印了起来。

古辞倒也不是那么糙的人,只是他那阵子着实忙碌,每日能掐着点出现在李行面前给他指导一二已经实属不易。再者他的认知里这孩子本来就不是凡人,李行是天才,无论是天赋的天才还是努力的天才,总而言之他凌于常人才是正常的。

设定写在曾经的书里,也刻在了古辞的脑子里,他对李行突如其来的进步神速一点惊讶也没有,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自然也不会去纠其根本。

那一日风清日丽是博山谷里难得的好天气,这里的春日本该短暂,这一年却延续了近二十天,漫山的枯木蔫草居然都抽了新芽。

万物生长,生长的却不仅仅是那些常规意义上的万物。

还有些藏在黑暗的夹缝中,隐没在阴影里的不速之客也乘着这口不吉的春风肆意膨胀。

因为这些东西,古辞已经大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虽然他也不怎么需要休息,但是每天都不得不与那些东西缠斗不休,也叫他觉得十分厌倦。

那是他消极怠工的第一天,只是在院子里发了五分钟都不到的呆而已,李行那里就出了状况。

李行身上有他下的傀儡咒,能将那孩子身受的致命伤转移到他自己身上,叫他代为承受。

他端起的茶杯才刚放到唇边,一口鲜血就喷了茶杯满沿。白色广袖上也沾染了大片红梅,叫他的心猛然一坠。

茶杯落地时,院中已空无一人,惟春风卷过青草一角。

被巨兽翎羽贯穿的时候,李行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么一文不值地死在这里了,他短暂的人生走马观花似的从眼前飞掠而过。

恍惚间,东宫里那段天上人间的日子,宗人府里黑白颠倒的鞭笞都恍如隔世,唯有白衣人的一颦一笑尽在眼前。

他在眼眸闭合前呢喃出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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