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初秋的清晨，天气还很清爽。宋非森从巷子另一头的街道绕了进来，走到店门口，弯腰开了门帘的锁，然后侧身提了起来。
店不大，两个门面，一个老板娘兼收银，四个服务员，厨房有三个，一个厨师俩打杂，他就是其中一个打杂的。除了他，其他都是上了三十岁的中年人，他来的第三天，老板娘就把开门那差交给他了，自个在家睡觉逗狗。
这会不到九点，店里没开灯，门帘一拉，外面的光亮瞬间涌了进来，一下子把黑暗挤走，空气中的尘屑都泛着光。
他揣好钥匙，穿过大堂，径直走到厨房，地上还残留着些许未清扫干净青菜叶子，他走过去，伸手打开了后门。
些许湿润的清晰空气扑面而来，对面围墙上缠绕着黑色铁丝，像荆棘一样蔓延到小巷尽头。
他退回去正要关门，低头却看见地上有一小枝粉红色花朵，下面还压着个什么纸片。
他弯腰捡了起来。
是海棠，有四五朵，结在一根孤零零的短树枝上。纸片则是张普通的贺卡，小小的正方形，边缘是波浪形，上面写着两个字，“给你”。
宋非森看着有些幼圆的字体，黑色水笔还留着墨渍，在阳光下隐隐发亮。
他把两个东西抓在一起，一块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他知道是谁。刚来的时候，有天晚上，他从厨房出来帮忙端菜，夜里的火锅店，格外热闹，人们围着一个个散发腾腾热气滚着鲜红汤汁的铁锅放肆交谈，把酒言欢。他踩在油腻的地板上，嘴里说着“小心”，避过摩肩擦踵的人，端着盘子给人上菜。一回头就看见男孩在另一头桌子那向别人推销着花。
白色栀子花，扎成一簇一簇被他提在袋子里，手里还握着几簇。
“两块五，姐姐来一个嘛，特别香。”他笑嘻嘻地冲着桌边的女人说道。
宋非森之前见过老年人来卖花卖盐花生，但从没见过年轻人来，毕竟利润这么微薄。
但他那晚上几乎大半桌子都卖了出去，栀子花的淡淡清香浸入空气中，让香辣浓郁的火锅气味儿透出些惹人嗅闻的甜美气息，宋非森在厨房里透过掀起的门帘看见了男孩离开的背影。
“7号桌的单子！”厨房面向大堂开了一个小窗户，一三十来岁的女服务员挥着一张轻飘飘的菜单递了进去。
宋非森拿过来扫了一眼，回头跟师傅喊了声“红汤微辣”，然后转身去码菜。
“哎哟小弟弟真是太冷漠了，招呼都不打哦！”服务员递完单子跟人打趣道。
“人家是话少干活多，你这嘴叽叽歪歪。瓜子儿都堵不住。”老板娘坐收银那，边磕着瓜子儿边说着，黑白的瓜子壳儿连绵不断地落了一地。
“是咧。”南方人讲话一个字要拖得好长，即使上了年纪的人话音里透着一股缱绻婉转，何况少年人，甜腻得像水果软糖，还粘口。
火锅店快十一点才打烊，一般过了十点就不招呼人进来了，等最后一桌吃完就闭门。
宋非森收拾好东西，从店正门出来，走到巷口，旁边的花店也关了门，顶上的招牌灭了灯。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红塔山抽上，朝着左边方向走着。
这是个小镇，名字几乎在电视上从未露过面，四周被山环绕，边上淌着一条护城河，镇里就两条主干道，像歪斜的十字架一样交叉着。这儿的人喝茶，嗜辣，生活闭塞，但自我。
深夜，街边小店大多打烊了，偶有行人匆匆来往。宋非森租的房子在北边，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到十字路口时，他站着那等红灯，路边槐树下摆着一烧烤摊，炙烤声音滋滋作响，三四个人围着摊子嬉笑作闹，拉拉扯扯。
7，6，5……
宋非森作势要走，忽然被人叫住了。
“哥！这么晚才出来呀！”
他一回头，烧烤摊前站着那几个男人刷刷盯向自己，他看见男孩正在人当中，还被旁边人把着肩膀。
男孩下意识扭了扭身体，想走过来，又被人那人扯住衣角，这会儿手放到了腰上。
宋非森扫了一眼，想要赶着绿灯离开。
“嘿！哥，你等等我啊，说好我来接你的，”男孩终于从那几人中挣脱出来，走到他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别因为我来晚了你就不理我嘛。”
“李，什么时候你还有个哥了，我怎么不知道。”身后那男人走出来，挺高的个儿，就眼睛小小的，眯成了一条缝。
“哎呀我之前的哥，这段时间才过来呢，你当然不知道！”男孩踱着步子站在了他旁边，侧着头仰望着他，嘴角上扬。
“人家都不理你咧，你莫撒谎哟。”一男人说道。
“哎，烤好了，27块！”烧烤摊老板递出个塑料袋，装着俩打包盒，香气郁人。
“谁说的！哥你别不说话。”男孩伸手扯了扯宋非森的衣袖，仰着脸看着他，脸上红扑扑的，眼里透着渴求。
宋非森瞥了眼红绿灯，又绿灯了，4，3，2……
他转身要过街，男孩脸上一瞬间丧失了表情，身后的人还要吆喝着“走啦别装了，泉哥还等着咧……”
话音未落，宋非森离开的背影传来一声。
“还不跟上。”
男孩瞬间换成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还冲背后人打个招呼，然后兴冲冲地跟上了宋非森的脚步。
“哎呀哥，我都以为你不理我啦！”男孩在宋非森轻巧踏着步子，白色鞋带晃啊晃。
“哥你住哪啊？”
“哥你可不知道那帮人太缠了，我才不想跟他们玩。”
“其实我本来碰不到他们的，知道那人前两天出来了，我下班都溜得飞快，这会儿就是和人说话耽误了。”
“哎呀哥你吃饭没？我刚刚闻着烧烤好香哦，我应该拿了再走！”
“哥你饿不饿哇？我知道好多吃宵夜的地儿，你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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