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

特丽丝打了个哈欠，悠悠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漆黑无光毫无睡意的眼睛。

她漂亮的浅蓝色眼眸好像只朦胧了一瞬，女孩没有丝毫诧异地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淡金的发丝轻垂到两侧的脸颊，勾勒出这个溢着小甜酒香气的笑容。

她说，早安，汤姆。

眼睛的主人一愣，但随即站了起来。他皱着眉轻拍着自己的衣摆，似乎难以忍受空气中上下沉浮着的灰尘。倒是纳吉尼偷偷地从衣袖伸出它小小的头，朝特丽丝打了个招呼，却被汤姆马上塞了回去。

伦敦的每一个清晨总是格外湿润，连冬天也不例外。柔和的阳光穿一这微细尘粉，缓缓射过狭窄的铁杆，在石板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光斑，随着外面树木的摆动而晃来晃去。苍穹变成干净的浅灰色。属于雨后特有的草木屑清香氤氲在窗前，并随着冷风不断贯入，连带着些白色碎屑一同被刮了下。

似乎好的天气也会使人的心情不由得变好，具体就表现在汤姆终于停下他整理的手，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

“早安。"他有些迟疑，“…特丽丝。"

虽然汤姆觉得难以忍受，但时间却还是在不知不觉地流逝。

这已经是他在这里看到的第三个早晨。

起初他看到这种简陋到极致的“床"，内心是感到一阵的厌恶和烦躁，甚至连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跟它相比，孤儿院狭小的木板床也可以称得上是豪华奢侈。但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汤姆只能向现实屈服了。

这是一份莫大的屈辱。汤姆脸色阴沉。

原先他靠着墙角，特丽丝则躺在外面，中间隔了一两米远的距离，谁都不会碍着谁。但直到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对方都越过了那条未明说的界限，依着对方而眠了一整个夜晚。尴尬的气氛在沉闷的空气中发酵，他们谁都不提这件事，反而默契地扯开了话题，有一句没一言地聊着些毫无营养的内容一一当然是特丽丝在说，而汤姆一脸心不在焉地偶尔应着。

睡觉这件事就这么莫名其妙而又顺水推舟地定了下来。特丽丝是很乐观，毕竟温度这么冷，窗上凝结的冰柱是一天比一天长，虽然抱团取暖的方式很原始，但也已经足够好了一一她曾经试图往铁杆的缝隙处浇上水，好让凝结而成的冰封住间隙，好阻止寒风的挤入，但现实中的结果总是那么的不尽人意。

但汤姆显然不这么想。他依然在抗拒着周围的任何东西，就像一个不合群的孤僻孩童，总是沉默地观察着，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嘲弄、怀疑和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从来不会主动与别的孩子攀谈，却也可以在西蒙等人来找茬的时候随意把对方打发走。这与特丽丝不同，汤姆在这交际和语言方面所表现出来过份的天赋和游刃有余，似乎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任何人虚与委蛇一番，直叫对方放下心中的戒备，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仇人也不例外一一这是特丽丝现在还不能做到的。

最近的纳吉尼似乎也格外忙碌，好像是汤姆的意思，总是不见身影一一这使特丽丝今早一看到它时还有些惊喜。

在做照常训练的时候，特丽丝就发现汤姆真的很聪明。男孩明显不喜欢极了这种剧烈的运动，也不能适应强度大的活动，但他总能找到省力的方法，甚至是能完美地利用凯伦视线的盲点来做一些小动作，以便得到喘气的机会。

在“捉迷藏"的规则中，孩子们是允许跑出场地，但大部分的房间总是紧锁的。他们可以在偌大的空间不停奔跑穿梭，躲在堆成一团糟的纸盒里面、充斥着潮湿霉菌气味的老旧帘子后。如果你的身手足够敏捷，甚至可以翻到头顶传统的架梁上，和阴影融为一体。

特丽丝在这时候从来不会和汤姆一起，毕竟就算是只有两个人目标也太大了些。特丽丝有着丰富的躲避经验，也谙熟凯伦的一些习惯，再加上体型娇小，易于躲藏，因此她被最晚找到也不足为奇。但汤姆不一样。他才刚加入，不知道这里具体的地形位置，不知道左手第二个拐角处有一个可供藏身的隐蔽**、不知道凯伦习惯用左眼看路。但他在第一次适应后，便能比那些已经参加过数十次的孩子‘活'得更长。

不得不说，汤姆的适应能力简直惊人。

原来特丽丝也想给汤姆一些帮助，甚至做好自己失败的结果，但在看到汤姆出色的表现后，她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毕竟特丽丝也没有自大到认为她可以解决所有事情的地步。

“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不，或许要再过上那么一段时间，我需要你帮我解答一些问题，特丽丝。"他是这么说的。

特丽丝此时正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热气腾腾的粥和面包。眼底泄出的流光闪过，神情满足而温顺，肌肉呈现出放松的状态，像极了一种在饱食后略显慵懒困倦的美丽生物。

他的眼神暗了暗，继续小口地吃着手中的白面包。

该死的，她怎么还没有吃完！汤姆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刻意装出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而他所想吸引的对象根本还没有注意到他！

今天是平安夜，同时距离特丽丝的生日也仅剩下两天。但即使是穷凶极恶的黑手党，在平安夜和圣诞节也会忍不住放松下来，享受这个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节日。故在早餐后会被特意留出一段时间让这些孩子们享受一下没有争斗的静默。

往年这个时候，与特丽丝相伴的是繁茂无比、挂着数个金色小球的圣诞树和深红色的披风。

白面包、牛奶和冒着热气的肉粥，其实也挺不错的嘛！特丽丝苦中作乐地想。她终于顺应汤姆的想法，放下手中的木碗和小匙。

只是她依旧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小伙伴急躁的心情她。再一次事与愿违的，她将注意力投向另一边刚发生不久的争执。

汤姆不是没想过直接扯回特丽丝的注意，但在他脑子百转千回后，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只是脸色黑的像块刚从炉中取出的炭。

坐在远处的西蒙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大发脾气，而对象显然是那个刚见一面的弗雷尔。西蒙还是那副永远令人厌恶的样子。他踢着桌腿，提高嗓门，发出的声音却像憨猪从鼻腔喷吐出的闷糊气息。

“你是在反抗我吗？就凭你这么软弱无力的拳头，还是你的小鸟伙伴？我会把你揍到地上，脸紧贴着墙…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快点把面包给我！"

弗雷尔并没有被西蒙含有侮辱性的话所激怒，也没有惧怕。他平凡的脸上是静默，充斥着与世隔绝的距离感和虚幻斑驳的悲悯，却又不是那种迷离，如梦如痴的宁静和孤独。

特丽丝不知道他周身这种古怪的气质从何而来。

凯尔特人？还是个教徒？特丽丝开始猜测着弗雷尔的身世，但随后这前面的观点马上就被推翻了。

弗雷尔终于开口了：“我？抱歉，请叫我卓德…如果你是百灵鸟的话，我会给你想要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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