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烟花（1/2）

这年的最后一天又下起了雪。顾平炘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狭窄的卧室仍是一片昏暗。他缓步走向窗边，拉开帘子。雪裹着目光所及的一切，早起的商贩和清洁工人在雪中吃力地蹬着脚踏车，平整的雪地被轧出一条条凌乱而绵延的线，顾平炘杂乱无章的思绪仿佛也同这些线条一块飘散着。最近一段时间，他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咀嚼消化“同性恋”三个字，而每当如此，他总会抓耳挠腮、焦虑异常。

扫雪车将柏油路从厚实的积雪中淘了出来，灰黑色的路在银白色的雪中无比惹眼。顾平炘盯着那条在水泥森林中穿行的路，心情不由得晴朗了几分。要不了多久，这条路就会把林峰云带到他眼前。母亲不久便备好了早餐，顾平炘算准时间，打开房门。

“晚上我们回来晚一点，要去看电影。”顾母挽着顾父的手臂准备出门：“出门别玩太迟，要回家一起跨年。”

“知道了。”顾平炘乖巧地回答。

父母离开后，顾平炘环顾房屋，好似哪都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林峰云会介意么？顾平炘忧虑地想，他的双手像被施了魔法似地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顾平炘一丝不苟地整理打扫，甚至将家务做出艺术家创作那般的感觉。直到屋内看上去一尘不染，且没有杂物堆放在显眼的地方，顾平炘才停止收拾

飞舞的雪渐渐变为鹅毛状，最后偃旗息鼓地停止了表演，针一般的光束终于穿透绸缎般裹在空中的乌云。顾平炘估摸着，林峰云趁天气转好，应该已经动身出发。期待中的门铃果然不久就响了起来，顾平炘三步并做两步，急冲冲地去开了门。

林峰云缩在厚厚的黑色羽绒服里，大半边脸被一只印着骷髅头的白色口罩遮挡住，整个人果的密不透风。他抖着手向顾平炘打了个招呼：“冻死我了！你家真难找啊！跑错了两次。”

“快进来喝点热水。”顾平炘生怕自己不够热情，特意揽着林峰云的肩，把他带了进来——这个动作顾平炘需要费力地抬高手臂才能完成。

“你小子逞什么能啊？只有哥这样的身高勾起肩才舒服。”林峰云打趣。

“你这叫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顾平炘招呼林峰云坐下，递过一杯热水。

“欺负哥语文不好？”林峰云脱下手套，双手在热水杯捂了一会，被冻僵的手这才回过点温度来。“今年这天气冷的。”

“这两天要升温，冷空气南下了。”顾平炘愉快地说。不受打扰地近距离与林峰云拉家常使他产生了一种美妙的错觉，宛如他与林峰云的关系不一般了似的。

“赶紧南下，不然我只想赖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林峰云打开包，掏出几本书，“快办正事。”

林峰云难得认真，顾平炘也不敢怠慢，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简明扼要地把几个主要科目的重点讲解一遍。直到黄昏，林峰云的不耐烦终于占了上风，他虽然听得懂顾平炘的每个字，但是当字连成句子时，他便云里雾里了。他耐着性子听了一天，好歹弄明白了些知识。

“去吃晚饭吧！”林峰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吃什么？”顾平炘口干舌燥，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林峰云的胃早就没骨气地瘪了，他等不及多想：“学校附近那家鸡排吧。我要多吃点，中午都没好好吃。”

少年们总热衷于这样一些“垃圾食品”——长辈成天挂在嘴边的称谓，尽管家长成天叮嘱要少吃些，可少年人哪听得进去？像是鸡排、汉堡一类的食品，他们能不带腻味地吃上几顿，一时腻了，过段时间照样又会吃起来。J中也禁止学生将这类食品带入学校，理由是不方便清洁。越是这样，学生反倒越有兴趣与校方斗智斗勇。于是，开在门口的这家卖奶茶和鸡排的小店成了赢家，学生们不仅惦记它的味道，还念念不忘绕开门卫和老师的监察、在班上偷偷吃掉食物的快感，那简直如同自己做了回间/谍。

顾平炘惊奇地发现即便是元旦假期，鸡排店也不缺食客，大都还是家在学校附近的学生。

“班长！云哥！”方明扬也是店里的食客之一。

林峰云微微颔首：“老方，你也来吃啊？”

“元旦嘛，放纵一下。”和方明扬坐一块的是顾平炘的同桌陈献宏和班上另一位男生沈伟华，三人经常一块打球。

顾平炘一一寒暄一番，在他们那桌坐了下来，林峰云拎着鸡排和饮料也走了过来。

“周末打球不叫我？”林峰云装出一副不快的模样。

“我们三个也是临时约的，又没云哥的联系方式。”方明扬话锋一转：“云哥怎么和班长一起？”

林峰云指了指一旁被鸡排堵住嘴的顾平炘：“去这二傻家复习咯。”顾平炘桌下的膝盖狠狠地撞了下林峰云的大腿，林峰云面不改色。

听见林峰云口中蹦出“复习”二字，方明扬三人心里都大吃一惊，无言以对。为了避免冷场，方明扬连忙提起桌角的红袋子“等会吃完饭去不去学校里放花？”

“哪搞来的？”林峰云问。

“过年剩下的。”方明扬知道顾平炘一向谨慎，又说：“学校花园那边地大，也没装监控，围栏那边有个口子进去。”

林峰云用右手手肘点了点顾平炘左手的手肘：“去么？”

顾平炘饿得慌，大口嚼着鸡排，喝着饮料，顾不上说话，只是点头示意。

“你今天怎么猪精附体了？”林峰云哂笑完还不忘欺负一通顾平炘，把他的鸡排夺走咬去大半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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