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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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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后,学生们进入复习阶段,准备期末考。

林峰云今年铁了心要争取及格,在课业上也是下足了功夫。只不过他自认为在学业上没什么天赋,盯着课本不一会脑袋便昏昏沉沉的,因此他的功夫就是逼迫自己晚几分钟睡着。如此一来,成果倒还显著,期末数学和物理亮了红灯,其余科目踩着线及格。

林峰云拿了成绩单,便到顾平炘面前炫耀。“哥还是有点本事。”

顾平炘瞧他就跟瞧摇尾巴的狗子似的:“我教的好。”

“你的确帮了我个大忙。要不一起吃个饭?我请?”林峰云一副讨好的模样。

“下次吧,我爸妈催我放学赶紧回去,去省北看外公外婆。”

“好,寒假后见。”林峰云的手在顾平炘的肩上拍了两下,“我先回去了。”

顾平炘不舍地多瞧了几眼林峰云,一想到要有二十多天见不着林峰云,他就堵得慌。

发完成绩单,学校便正式放了寒假。林峰云两个多月没去浪荡,手正痒着,出校门径直去往台球厅,拉着个陌生人打了几杆子才算过瘾。

“妈!煮饭了吗?”林峰云急匆匆地开了门,朝屋里喊。

没有回应,客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林峰云只听见墙上老时钟的齿轮因年久生锈而发出的摩擦声。林峰云的祖母这几天回了乡下,家中用午餐的一般只有他与母亲。以往这个点母亲早该做好饭候着自己了,可今天的饭桌上却是异常整洁,看不到一道菜乃至一丝油渍。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异味,林峰云仔细嗅了嗅,像是铁锈的气味。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怔在原地,呼吸不畅,脑中一阵轰鸣,恐惧感像是蚊蝇一般,挥之不去。林峰云迈开步子,靠近母亲的卧室,锈味越来越浓,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最坏的猜想了。卧室没有上锁,林峰云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女人披头散发,身着睡袍,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卧室的角落,看不见脸。暗红色的血迹洒在地上、溅在墙上、占在女人破旧的睡衣上,无处不在的红色与浓重的腥味像魔鬼般,钻入林峰云的眼中、鼻中,他头痛欲裂、五脏六腑也被撕得生疼,蔓延在身体里的疼让他再也撑不起自己的重量,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想要叫喊,却发现自己如被人溺在水中,如何挣扎也发不出声音。他意识到自己要做些什么,几乎是半走半爬到了电话机边,哆嗦着手拨出一串串数字。

林峰云苦命的母亲葬回了娘家的乡下,和他的外公外婆一起。曾经鲜活的女人如今困在矮矮的墓碑里,成了两行表明身份的文字,以及一张狭小的黑白照片。母亲死时的惨状成了林峰云的梦魇,他无数次地被腥红的画面从梦中扯醒。林峰云想,这就是母亲留给他的全部了,一方坟墓,一张血腥的图画。

林峰云恨母亲懦弱,哪怕被投入火中也逆来顺受,学不会挣扎;他恨自己,如果那天自己直接回家,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恨父亲永远只对事业和祖母上心,而对母亲却没有半点怜惜;他恨祖母刻薄自私,永远只把自己的儿子当成掌心肉,而把儿媳视作外敌。

恨到最后,成了惆怅。林峰云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到世上,人生晦暗不明,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他的叛逆、不羁,是对父亲和祖母的鄙视;他的温顺,是对母亲的取悦。可如今,家庭支离破碎,他所珍视的化作尘土,他所厌恶的已经成了家庭的全部。他好似失去了动力,成了轻飘飘的尘埃,不知要落在何处。

别家过新年,林家过祭日。前几日还能抱着儿子说说话的女人,现在变成了被儿子抱在怀里的冰凉的相框。

一直到母亲的骨灰坛下葬,林峰云还是觉着所有事都像是一场无止境的梦魇。他挣扎着要醒过来、挣脱令人生畏的环境。可那黑黑窄窄的骨灰坛,却是真真切切的;那刻得端正的碑文,也是真实存在的。林峰云蹲了下去,抱着母亲的墓碑,撕心裂肺地吼着哭着。

“小云,妈妈生前最希望你好好读书,你以后听话好吗?”父亲红着眼,蹲在了林峰云的旁边。

良久,林峰云才正视自己的眼前的男人,那不是父亲,仿佛只是衣冠禽兽在口吐人言。他憎恶地说:“人都死了你还说什么?”

除夕那天,林峰云的祖母请了风水师来除晦气。老太太每天都睡不安,她把这些归结为林峰云母亲自杀带来的晦气招来不祥之物;又说林峰云的母亲自杀的时间临近新年,不做法家里一年都要倒霉。风水师在一旁咿咿呀呀地颂唱佛经,老太太手中也挂个佛珠,颤巍巍地碎碎念。她让林峰云的父亲搬出主卧,担心不好的风水会影响自己儿子略有小成的生意。

林峰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寒假结束后,林峰云彻底没了读书的心思,把自己关进笼子,逃避绝望的世界。他每天上课倒头就睡,醒时也浑浑噩噩的;话变得少起来,每天除了同顾平炘还有其它几个朋友敷衍了事地说几句话,其余时候都缄默无言。一周上课五天,林峰云至少缺席三天,缺席的时间林峰云不是在床上闷着,就是在学校附近的公园坐板凳,一坐就是一天,直到饿得胃抽疼,才会动身找点饭吃。

好不容易逮着林峰云在学校的一天,顾平炘急忙上前: “云哥,你......”话卡在嘴边。顾平炘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他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刺痛林峰云脆弱的神经。

林峰云表情麻木地抬头看了一眼顾平炘,又趴回桌上。

“云哥,你要好好的。”顾平炘说。

“嗯。”顾平炘的话进了林峰云的一只耳朵,然后跳过当机的大脑,从另一只耳朵穿了出去。

寒假开学后,林峰云只在学校半个月不到,便彻底消失了。他一刻也无法在自己家中生活,总觉得周围的所有人、事都在不停地折磨自己,再不出逃,他也会和母亲似地患上失心疯。林峰云休学后,去了小姨方咏家中。小姨家离母亲的陵园近,他每天都可以母亲的墓旁立一会。他习惯用指尖抚摸冰凉的石碑,仿佛这样便能同母亲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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