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送别（1/2）

八月末，林峰云便要离开H市，去南方沿海省份服役。他临走那天的清晨，顾平炘起了大早来送行。林峰云托着行李箱，同顾平炘一道在上学时常经过的路上漫步。白茫茫的雾气包裹着四周，长长的街道上看不见其他行人，仿佛世界只剩他们二人。

“刚从那旅游回来，你又得去那当兵。”顾平炘唏嘘。

“可以去看大海和星空，挺好，追着你走过的路。”林峰云道。

“不好，”顾平炘语气低落地说：“如果你离得近一点，我还可以去看看。”

林峰云的手覆过顾平炘的头顶，顺着顾平炘发旋的方向，把几根翘起的头发压平：“这也不是我选的，没办法。”

“是没办法。”顾平炘依旧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

“就两年，”林峰云刻意逗弄顾平炘说：“没准过个一年你就不会记得哥了。那叫什么‘时间冲淡了我们的感情’。”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不会忘，绝对不会。”顾平炘神情严肃。

“玩笑，别当真。”林峰云笑呵呵地打圆场。

早餐店的老板娘仍扎着束高马尾，手指伶俐地捏着包子皮。还未到早高峰的时段，店内只有零星几个食客，老板娘的动作也不紧不慢。林峰云点单时，她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又来啦?还有一个小朋友呢?”

“在那坐着呢。”林峰云向身后比划。

老板娘见了椅子旁的行李箱，问:“一起去旅游啊?”

“没，我去参军，他送我。”

老板娘听后，感叹道:“参军苦啊！你今年没多大吧，受得了么？”

“受不了也得受啊，我又不像他那样会念书，考不上高中又不想接着在中专混日子，只能先去参军磨炼意志。”林峰云笑着说。

“有毅力!”老板娘称赞。“吃什么？”

“两个鲜肉包，一个香菇包，一个豆沙包。豆浆两杯，无糖和放糖的各一杯。”林峰云知道顾平炘嗜甜，特地多点了些甜口味的食物。

习以为常、平凡无奇的场景，到了分别的关头，却别有一般滋味，叫人触景生情。上学时，若顾平炘的父母没有准备早餐，他便会到这家早餐铺来用餐。开始时只是他一个人。后来偶尔几次他在店里撞见林峰云，才知道原来林峰云也经常光顾，他们俩便常约着一起吃早饭。初中时代，他们习惯坐在靠门的一桌，也曾在这家店里分享过数不清的悲喜忧怒。回首再看，一切仿佛还未走远，而它们又确实已完结，即将伴着如梭的岁月远行、褪色。

“忽然在想，这餐要是一直吃不完，你是不是就不用走了。”顾平炘说。

林峰云好笑地盯着他看:“顾平炘，你变了。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哪变了?”

“越来越矫情了。”林峰云讪笑。

顾平炘面颊微红，啐着豆浆，闭嘴不说话。

“生气了?”林峰云的手在顾平炘面前晃动，“快点吃，准备走了。”

“等会我陪你去火车站。”顾平炘道。

“你也快开学了，后天还要去一中报到，多休息休息，别累坏了。”林峰云担心地说。

“放心，不会累。”顾平炘两三口把豆沙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坐公交去。”

林峰云拗不过顾平炘，只能听凭他跟随。顾平炘嘴上说着不累，上车没一会就打起了盹，头直点，像小鸡啄米似的。

“还说不累？”林峰云笑着问。

顾平炘嘴硬道：“不是累，就是昨晚没怎么睡。”

林峰云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顾平炘肯定是因为自己要去参军的事才没睡好的。林峰云一直隐约地感觉，顾平炘和其他朋友对他不一样。顾平炘心思细腻，同龄男孩子往往会忽略或一笑置之的事，他却总要多思虑几分。林峰云说不上这是优点亦或缺点，如若顾平炘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当初也就不会熟识；他愈来愈认可李木子的担心，只盼着顾平炘在一中能安安稳稳地学习。

“靠着我睡一会。”林峰云强势地把顾平炘揽了过来。

顾平炘的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头枕在林峰云肩上后，踏实放松的感觉让他再挡不住困意袭来：“到了叫我。”

车里乘客不多。晨光熹微，雾气正浓，早班车的师傅小心谨慎，把车开得极慢。林峰云把车窗拉开缝隙，夹杂着氤氲水气的风扑面而来，鼻腔满是清新。微风吹拂着顾平炘的碎发，他的睫毛在流动的空气中轻颤。风没有打搅到顾平炘的睡眠，林峰云从肩上感受到顾平炘身体平稳呼吸的律动。林峰云调整姿势，想让顾平炘靠着更舒服些，不经意转头时，他又嗅到了顾平炘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夏日闲散的午后、光线明亮的房间、绿叶和蟋蟀的响动、身边熟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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