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高中(1/2)
林峰云到军营的那天,如约给顾平炘打了个电话:
“阿炘,我到了,你那边怎么样?住宿习惯么?”
耳边响起林峰云的声音时,顾平炘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看条件还不错,上床下桌,六人一间。你那呢?”
“军队能怎么样啊?宿舍就几张床和桌子。”
顾平炘还想继续聊几句,而林峰云却匆匆道:“不说了,我这边马上要集合。以后周六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耳边突然空了下来,顾平炘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起小说。
舍友没多久便陆续到达。
一个矮个的男生,肤色偏白,戴副眼镜。嗓门异常地大,一进门见了顾平炘,便自来熟地介绍起自己:“张楚汉,楚河汉界的那个‘楚汉’,小同学叫什么?”一个“小”字顺口而出,也不管顾平炘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事实。
顾平炘也简短地介绍了自己。
“哪个炘啊?”张楚汉问。
顾平炘说:“火旁一个斤字,一斤两斤的斤。”
张楚汉的音量顿时高了几分,亢奋道:“你爸妈怎么想到这个字的?它什么意思啊?”
“说来话长,”顾平炘说:“我起名的时候爸妈向一个学历史的朋友请教,他掏出《汉书》翻,就翻到了这个字,取扬雄传里的一句话,‘扬光曜之燎烛兮,乘景炎之炘炘’。”
张楚汉听得双眸发亮:“你读过《汉书》?”
“没读过,就看过那篇传记。不太喜欢读史书,平时喜欢读些汉赋和诗词。”顾平炘如实说。
“我喜欢读史,”张楚汉接着问:“你是不是也想读文科?”
顾平炘摇头:“没想好,不过我爸妈应该会让我读理科。”
张楚汉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文科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大家都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赚不到钱,都说文科不好找工作。”顾平炘怕打击了张楚汉的热情,又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要是真的喜欢,也不要轻易放弃。”
说话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宿舍的另一位成员也到了寝室。
“这里是307吧?”一个身着西装、拎着大包小包的中年男子站在寝室门口问。
“是啊!”张楚汉扬声答,“叔叔您找谁?”
男人没有理会张楚汉,而是转头朝门外说了一句:“儿子,是这里。”
后面慢悠悠地跟进来两人,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是母子二人。男生两手空空,中年女人化着浓妆,手提皮包,身后还背个鼓涨的双肩包。
“这宿舍还不错。”女人开口道。
“一中啊,哪能差呢?”中年男人说。
女人咧嘴笑了起来:“是好,我儿子考上的高中哪能差?”
“老爸老妈,你们就把包放宿舍就好了,东西我来整理。”男生乖巧地说。
中年男人疼爱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我们来就好,你去那边和舍友聊聊天。”
男生于是走向顾平炘和张楚汉,满脸堆笑地招呼,脸上黝黑的肉挤作一团,大鼻子也随着笑容舒张:“我叫余泽广,你们呢?”
几人纷纷地说了名字,余泽广又问:“你们初中哪个学校的?”
听闻顾平炘是从J中升学后,余泽广啧啧称奇道:“第一次听到这个野鸡初中,是不是都是打架混日子的?你升上来不容易啊,你爸妈怎么没给你报一个好点的初中?”
因为同余泽广不熟,顾平炘猜不透他的脾气,即便不同意他的话,也不想辩驳。他客气地笑道:“因为小学在那附近读,就直接升了,没想太多。”
“我初中就是在一中初中部读的。小学就在市中心读的,市一小,听过没?是省重点......”余泽广没完没了,大有要把舍友从幼儿园起的经历都拿出来对比的趋势。
张楚汉不耐烦,皱眉说了一句:“没人想知道你从哪来。”又对顾平炘说:“平炘,我们吃饭去。”
余泽广被摆了道冷脸,脸色黑了下去,脸上的肉瞬间垮塌;但他没过两秒又阴转晴,仿佛没事人似地说:“你们去吃,我和爸妈吃。”只是笑容有些僵硬。
顾平炘见氛围不对,着急要把场面圆过去,赔笑道:“那我们先去食堂,你和你爸妈慢慢整理。”
张楚汉气红了脸,离开寝室还耿耿于怀,大声吵嚷:“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看不起你的初中和小学?觉得他上的学就是最好的?最后不还是和我们上一个高中么!”
顾平炘面上波澜不惊,劝慰道:“不气,他也就是想找个话题。”
张楚汉好一会才消了气,声音终于降了回来:“你脾气真好。”
“谢谢。”顾平炘礼貌地笑道。虽然余泽广给他的第一印象的确没有张楚汉来得舒服,但顾平炘回顾这几年同林峰云打交道的经历后,便在心里劝自己别用人的一两次行为来评判整个人。人这个东西,还是真是日久才能见人心。
在食堂吃饭时,顾平炘遇到了方明扬和蒋星钥。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拉个小手、贴耳密语,一副少男少女间卿卿我我的纯情模样。
“你们好!”顾平炘笑着喊。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稍微抓住点熟悉的事物,简直像长年服刑的囚徒麻木之间被解下手铐,恣意的快感骤然降临。
“班长!”蒋星钥把左手举过头顶,像被钟摆一样来回摇动,朝顾平炘致意,一边拉过方明扬的袖子说:“我要和班长一块坐。”
最后四人坐在了一张饭桌上。
“你同学?”方明扬问顾平炘说。
“张楚汉,平炘的舍友,很高兴认识你!”张楚汉大嗓门地抢答,一点也不怕生:“你们是?”
“阿炘的初中同学,我是十五班的方明扬,她是十六班的蒋星钥。”方明扬介绍道。
“初中同学,真好,”张楚汉羡慕地说,“我是下面县城考上来的,没伴。”
蒋星钥对个矮却外向活泼的张楚汉印象良好,听了这番话,热情地说:“没事,就当我们是你的伴了。班长,你说是不?”
顾平炘颔首,言简意赅地说:“互相帮助。”
“对,要互相帮助。”张楚汉连连点头。
几个人边吃边聊,顾平炘三人谈及初中同学们的去向和中考遭遇,张楚汉饶有兴致地听着,遇到类似的情况也不惧生分地积极分享,很快便自然地融入了三人里。
“后天就军训了,连着七天,要累死。”一提起即将到来的军训,蒋星钥就满腹苦水:“要晒得像煤球一样,出了汗还不好补防晒霜。”
“听说一中不让穿运动鞋,要穿统一的军鞋,底特别硬。”张楚汉说。
顾平炘忙着吃饭,漫不经心地附和道:“那得多垫几个鞋垫。”
“你们这就不懂了,鞋垫是没用的,”方明扬故作深沉,“要用秘密武器。”
“什么?”蒋星钥和张楚汉好奇地看向他。
“卫生巾,要加厚、透气、超能吸的那种,不仅能用来解决生理问题,还能保护你的脚;还能一片两用,节约资源。都快去买一片。”方明扬说得声情并茂,毫不顾忌在场人的感受。
蒋星钥一把捏上方明扬的脸,厉声道:“方明扬!你都背着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顾平炘抬头,嘴里还嚼着饭菜说:“男人的天分。”
张楚汉则害羞地捂起了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军训,众人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毕业后去参军的林峰云。当李木子告诉二班的学生这个消息时,还引发了关于林峰云参军原因的不少议论。
“云哥最近怎么样,和你联系了吗?”方明扬问。
顾平炘放下筷子,认真道:“他前天坐统一的火车走了。今天上午已经到军队里了,说是条件不怎么好,宿舍很简陋,公共澡堂,比一般军队的配置还要差点。其他我也不太清楚,他没什么时间讲电话,一到那不久就要集合。”
“‘云哥’是哪位?”顾平炘用心讲述的模样让张楚汉忍不住追问。
“云哥他初中的铁哥们,现在去当兵了。”蒋星钥又嗤笑着多说了几句:“你是不知道,顾班长平时没几句话,头脑也冷静;到了云哥面前,一下变成话痨小娇妻。”
蒋星钥的形容惹得张楚汉捧腹大笑。
一旁的顾平炘又惊又羞,面色夹了几分红,一句话也答不出。他扪心自问,自己在林峰云面前与在他人的差异似乎的确十分明显。但真有如此明显的表现吗?顾平炘心忧起来。幸好林峰云神经粗,换作其他人,难免要生疑。
四人东拉西扯,聊了许久,一餐午饭生生吃了一个半小时,直到离下午报道还有半个小时才散去。
顾平炘和张楚汉回到寝室,余泽广与他父母都已离开;顾平炘瞧着原觉逼仄的寝室,似乎也宽敞明亮了不少。宿舍里多了一张陌生面孔,麦色皮肤,身着运动背心,头系发带;侧脸清瘦,身上瞧去倒多几分肉。男生坐在位置上,翻阅杂志,见了顾平炘和张楚汉,转头致意,锐利的目光在顾平炘二人的身上上下扫了一通,冷冷道:“凌启霖。”
顾平炘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张楚汉与新舍友搭了几句话,对方却是爱搭不理,张楚汉识趣地闭了嘴。
直到下午进班开会时,顾平炘宿舍的床位仍空着两张。他查看了粘贴在班级后的宿舍分配表,发现他的宿舍只安排了五人,还有一位叫“刘成宇”的舍友没来报到。
班主任是个年纪稍大的老太太,但她精神矍铄,头发整整齐齐地盘起,说话如打仗的军官,又不失幽默诙谐:“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了啊!三年时间都给我好好听话,让我的教学史上留下什么污点,我让你们罚抄一百遍《离骚》。”
老太太说着笑了起来,眼角上扬后气质更添几分慈祥,脸上的皱纹调皮地加深,不显老气,反倒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活泼了不少:“听到这里大家应该直到我教什么了。我和张爱玲同姓,复名‘升阑’,‘瀚海阑干百丈冰’的‘阑’字。今后三年教你们语文,顺便做你们的班主任。”
老太太简明扼要地发布了几项通知,然后诙谐道:“不浪费你们时间了,快去享受暑假的最后几个小时,不然你们要后悔死。玩归玩,别真的把我说的军训注意事项都忘了,那一个个黑面教官比张翼德还可怕,别被逮住一顿揍。”
老太太的话引发阵阵哄笑,解散时,全班同学都情不自禁地鼓掌。
军训第一天,初来乍到的教官也不顾学生是否能适应高强度的训练,一个站立就练到直到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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