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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兮·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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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意

止水将一个信封丢在桌上,“弄了半天,原来我还是个送信的。”

曹牧也拆开信封,一枚红色的绳结掉出,丝缕温柔细密,仿佛仍有温度。止水见他兀自对着绳结出神,索性抽出其中信笺,展开念道: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

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

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又是送礼,又是写诗,”止水将信笺放在曹牧也眼前,“原来是要表白。”

“非也。”曹牧也抚过精巧绳结,“你可知此结何名?”

“同心结?”

“是平安结。”曹牧也眸中似有一场落雪,“她是愿我平安归来。”

“曹家三朝显贵,求什么官职不行,非要做将军?”止水拖过一只凳子坐下,“我知道,一旦建立军功,上获圣眷,下收民心,但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我只是不愿,百年后提起曹家,尽是些贪名逐利,庸碌无为之徒。”

“说得好像曹家要亡了似的。”

“曹孟两家,从前皆是随□□南征北战,开创新朝,方有今日的荣华权势,只是养尊处优惯了,行为愈发恣意,早便是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孟家还好,倒是你那位老爹,仗着自己是户部尚书,圈地放贷,一味地贪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带不进棺材的,何必为此搞得群怨沸腾呢?”

曹牧也苦笑,“你也觉得曹家非除不可?”

止水认真思考了片刻,“不一定,如果把你那尚书老爹关起来,由你执掌曹家,然后铁面无情地将那些求仙炼丹、声色犬马的祖辈父辈同辈统统料理了,再去沙场建立军功,那曹家还有救。”

曹牧也看向止水,“若我不愿?”

止水肃容答:“国之蛀虫,非除不可。”

曹牧也起身踱步至窗前,哼着时兴的戏文,颇有一副大醉的姿态,“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

止水望着他的背影,三分无奈,七分寂寞,忽然觉出人世的可叹可悲来——偌大的曹家,人人皆是醉生梦死,唯独他,梦死,醉生。

南风至,冬月尽。

至宁四年春,余山海、曹牧也凯旋班师,余山海封定西将军,曹牧也封骁骑将军,百官相迎。

宫中,戏台正唱得热闹,恰是皇后最爱的一首《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榻上人一袭春衫,沉睡中醒来,立时有宫女上前服侍,孟夕朦胧地问:“曹将军凯旋了么?”

宫女笑道:“娘娘放心,两位将军已平安回朝,陛下正在前头设宴,为两位将军接风洗尘。”

孟夕笑了,“好。”

宫女凑近几步,“恕奴婢多嘴,陛下登基四年,娘娘圣眷不衰,何必执着于从前的旧梦,不肯醒来呢?”

“梦未醒,便尚有盼头,梦醒了,却是无路可走。”

宫女踌躇半晌,终于咬牙说道:“娘娘可知,今日陛下设宴,是为两位将军的家事?”

*梦悠悠

“果然,又在看这个。”止水踹开曹牧也房门,坐在书案上,夺走他手中的合婚庚帖,“我刚刚被你老爹叫去谈话了,你不好奇?”

“无非是让我建立军功。”

“你老爹是真的不开窍,”止水摇头,“好容易明白了时局,开始张罗自救了,结果想出的办法就是把儿子一次次送上战场——可是自从十二年前平定西域,天下哪还有什么仗可打?再说,功高震主,自从余将军归隐,朝中大小战事都是你,这几年若再不收敛,才真是灭顶之灾。”

曹牧也一笑,添茶执杯,止水无名火起,夺过他的茶杯一口饮尽,“也是,你老爹若是开窍,这些年也不需你时时苦劝了,若是开窍,也不会这样频繁地纳妾了,”说到纳妾,止水才想起正题,“但今日他叫我去,是让我离你远一点。”

曹牧也疑惑抬头,“为何?”

“曹府虽有美女如云,曹家少爷却无一妻一妾,是以你老爹怀疑,你好男风……就是我。”

曹牧也笑出声,“你是男的?”

“镜子是映照之物,所谓男女皆是幻化,不过是扮作小厮,方便出入罢了,”止水说到一半,猛然怒道:“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简直是冥顽不化,呆头呆脑,”止水狠狠将茶杯放在案上,“你与那孟氏皇后,已经十五年,还是十六年未见了?声名赫赫的曹将军,年已三十,却无家室,实在不像话。”

“托您的福,世人皆以为我曹牧也流连烟花巷陌,男女通吃,来者不拒,谁家女子敢嫁我呢?”

“别提了,”止水心痛地摆手,“曹夫人病了一年,我也只好安生至今,免得外人说你不孝。”

外头丫鬟低语:“少爷,小厨房今日酿了一壶甜酒,夫人命奴婢拿来给少爷尝尝。”

“正说到她呢,”止水开门接过,就着酒壶先尝了一口,“曹夫人还是这样,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你。”

曹牧也象征性尝了一口,“甜味稍淡。”饮罢仍拿起合婚庚帖细看,温和笑意重又漫上眉宇。

止水见他模样,便自顾拿起酒壶喝起来,不想却忽见合婚庚帖上一抹惊心血迹,再一恍神间曹牧也已瘫软在椅中,登时心神大惊,“酒里有毒?”

曹牧也面色发绀,艰难地发问:“你……没事吧?”

止水一愣,怒道:“你这呆子,我能有什么事!”匆忙奔出庭院,一边叫人,一边翻出些馊饭残羹,不管三七二十一塞给曹牧也催吐。

正手忙脚乱,忽听外头又嚷起来,“来人啊!夫人不行了!”

*望不见

曹家主母病逝,曹将军为母守孝,退隐朝堂。

“说辞够官方么?”止水坐在书案上,冷冷发问。

曹牧也坐在梨木椅中,咳嗽了几声道:“可查清楚了?”

“查了,曹夫人妒恨木姨娘,备毒酒欲杀之,不料被木姨娘识破,将计就计,将酒又送回给夫人。”止水声音平平,“夫人却没有识破,所以饮下了毒酒,还遣婢女给你送来。”

曹牧也皱眉,骤然握住椅侧扶手,止水眼疾手快用帕子掩住他的口,不料帕子迅速被染红,血迹顺着止水的指缝渗出。曹牧也缓了片刻,抬眸笑道:“怎么这副表情?”

“也许,我不该救你。”止水将帕子丢入水盆,望着血迹斑斑的手,如有所失,“肠穿肚烂的东西,本就没得救,不过是在人世苟延残喘罢了。”

“你可知父亲为何将我软禁于此?”

“因为曹家名声虽坏,你的名声倒是出淤泥而不染,你在,皇帝尚能想着你的功劳,晚些对曹家下手。若你时日无多,皇帝对曹家最后的顾念只怕也没有了。”止水取了一块干净帕子净手,“曹夫人辞世,你被迫与世隔绝,连身边的下人都散尽了。”

“可见我多活些时日,并非全无用处。”

止水没有理会他的玩笑,看着庭前梅树,淡淡道:“前些日子我偷偷去见了她。”

曹牧也神色一动,“为何见她?”

“曹家主母病逝,曹将军退隐朝堂的消息,对她打击不小。其实就算不退隐,前朝后宫,也是无缘相见的。”止水顿了顿,道:“她瘦了很多。”

秋尽冬至。

曹牧也日渐不济,从前尚可于庭院走动,如今却已无法起身,终日卧在榻上,院中无人洒扫,枯红残叶满地,已是一片狼藉。

至宁十七年大雪节气,长安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天清地白,千里无云,万里晴明。

曹牧也昏沉间醒来,止水仍坐在书案上,目色没什么波澜地望向窗外,雪色与花色相映间,女子清瘦的身影玉立其中。曹牧也微微眯起眼,笑道:“止水,你猜我瞧见谁了。”

止水跳下书案,“你猜,我们瞧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房门被推开,寒意倾盆灌入,曹牧也的笑意尚未褪去,眼中却已是波澜明灭,想不到十数年后的再见,竟是这般光景,他张口,久病的嗓音艰涩难听,“皇,后……”

孟夕踏入屋内,他想躲,身体却早已不听使唤,他只有僵卧榻上,狼狈地等候着他的心上人。

孟夕脚下越来越急,几步奔至榻前,俯身紧紧抱住他,似是等了一世之久。

曹牧也望向止水,“是你?”

“你放心,”止水的面容幻化间,已是孟夕的模样,“我晚上再来,权且勉为其难,做一日皇后罢。”语毕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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