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化怨无非解铃与系铃（1/2）

张华对于曼彻司的观感，从来复杂。

初见时的落魄印象早已模糊，若非其长子手臂有碍，张华几乎快要忘却过去，他曾经在街边遇上的曼彻司一家。但尽管记忆深刻，这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或恐也想像不到，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堀帢省所引发的奴隶起义，气候初成，已有组织规模。

——支撑起义的，正也是荒风氏的乔巴叶与克戮遗产。

他们二人，是曾经张华来到沙岐国境，手足无措，更无从知晓该何方去从之际，在市集所遇到最重要的贵人。张华腕上金环手饰，正也是乔巴叶传与他的信物，藉以此环，可去寻荒风氏求助，不过，近几年来的成长，他已经是戴不下了。

少年手腕上，戴的是女性手环。

荒风氏日夜迁徙，见惯世界辽阔，难得也还保留着母性氏族传统。

只因为，荒风氏没有构成一个家庭单位的概念。

所谓的母性氏族，更多也是认母不认父，对于子嗣传承淡薄，正是由于没有褪下人类最早的原始兽性。于是，无论男女，老无所依，最终结果倘若不是病逝，便也静待大自然将其化成一抱黄土，沦为花草树木，重新以另一种新姿态焕发生机。

乔巴叶是女人，克戮是男人。

但支撑他们彼此产生联系的，不过是一个老、一个又病又老，于临终前的相依相伴。

发生在五年前的事，但张华那段时间予以两位老人的照顾，不说感激之情如何，只当他将克戮恭敬下葬以后。虽然荒风氏并非以此为祭礼，乔巴叶仍感念其中。

乔巴叶唤他：“孩子。”

乔巴叶摘下手腕上的金饰，似是透过彼一动作，眸中怀旧之情，彷佛须臾也回到少女怀春岁月。只可惜，历尽沧桑的老人，喑哑的声线伴随她最后人生，也在魂归黄泉以后，铭记在张华心内，久久不能忘怀。

“咱这金饰，磨损多了，算不上多珍贵的东西，但是，孩子，你收着吧！”

“荒风氏见着了，晓得这是我的东西，知道你也是他们的一员。”

“……孩子，虽不知道你为何会流落于此。人生在世，需要的无非是夥伴，你太寂寞，而我希望在我走以后，仍有个人能照看你。”

张华没有推拒，伸手接过，配戴时，低声说道：“……有点大了。”

十岁稚龄的男童，确实比不过耄耋老人的手腕粗壮。

乔巴叶乐呵的咧着嘴：“现在是小，以后，怕也是戴不上啰！”

她说得真是对极了。

五年后的张华歛下眸，摩娑腕处手环，尚还不舍得揭下此信物。

在替乔巴叶送终的时日，张华已经开始作梦，也从梦中认识了角沙，浑浑噩噩的人生，好像终于是有了点盼头。张华曾是想，要偿还对于侵占他人身躯的罪过，却又无从下手施力。

但是角沙告诉张华，他还有个姊姊，叫做卓玛。

他们的失散，纵然因为机缘巧合，有了再相见的可能性。然而，姊弟俩各自又栖身渺茫人海，不知那灯火阑珊处究竟又在何方。

张华自从到了沙岐国，就越是无法辨别，当初要将这对同胞姐弟带出族中的人是甚么身分，又为什么要使得血亲骨肉离散，周游遍寻，仍是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可既然他曾经决意去寻找卓玛。

在乔巴叶他们撒手人寰后，给予张华的遗产，除却个别有纪念价值、捐往祭司供奉，或供于盘缠之用，其余的，皆在那年灾荒，被张华随意的分散给贫民贱户使用，虽不晓得这样能改变什么。少年只是纯粹地想着，能熬过一个，那便也熬着，或许未来有奇迹发生有说不定。

他如此天真，那变数就也从他率性的一次作为中诞生。

单凭学校教科书的历史授课，久久先知结果，而不懂得探究其因，说穿了，张华也有些认知惯性，以为农奴起义，多半是来自于地痞流氓操持农具，从微末起始，越演越烈，无非是以战养战，从而扩大自己的势力。

但具体怎么操作，张华着实不清楚。

也就不会晓得有些人，施予他些许柴薪，不仅不领情，反而转过身，将星星之火转为燎原。

——曼彻司。

窝藏于乔巴叶故居的仓库，好几个从主人家逃跑的奴隶，在此间苟且偷生，战战竞竞，按着当初领他们来的男孩指示，缓缓将财产变卖妥当。恰好连逢几日大雨，旱地重获生机，然而错失谷物收获，播种的，不外乎是救急用的蔬菜扁豆。

巴尔果与冬爱仕彼时受张华恩惠，之后投效与曼彻司，命起因缘，一切罣碍幻象所生，最后又重返回解铃系铃人的角色错位。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华并非此地居民，从未有过深想，土地主与奴隶的矛盾，不会因为饱腹而有所削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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