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宴其五(1/2)
漠北,唐家堡。
大漠黄沙铺天盖地袭来,振得旅人衣衫猎猎。
“酒越饮越凉。”
直到旁人忍不住出言提醒,贺璟才恍如梦中醒来,几番怔仲后恍惚看向旁人,继续将壶中桃花雪往腹中倾。
烈酒灼肠,燎个翻天地覆,催得人断肠,他只觉得双眼被灼得有些发烫,像是要哭出的可怜模样,只是忍住不去眨干涩的双眼,只是继续麻木地咽下口中烈酒。
“你还在等谁?”旁边的剑客看看他再看看唐家堡,也分不明白他心底究竟思虑几分。
贺璟答:“我谁也没有等。”
他这般答着,就连眼底都是冰冷的,就像是对世间一切都漠然不去回应。
“三天了,你不吃不喝在这里三天,还在妄求什么吗?”剑客忍不住出言,“此局生死已定,莫要再挂怀了。”
“你我都知道,我们为的是天下道义……才不是那些歪门邪教的阴邪手段。”剑客继续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舍弃便得舍弃,唐家堡不肯交出那物,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不拘小节啊……”贺璟呢喃出声,他的面容一点点剥落了血色,像是燃烧殆尽的惨白,惟有双眼恶狠狠地泛红,“对啊,唐家堡就是那要被舍弃的小节啊。”
“大人,要从远观看起。”剑客劝慰他,“与其让那物落在邪魔外道的手里,不如落到我们手里,我们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您一贯是我等楷模,其实曾经唐家堡于你有恩惠,也应当明事理。”
“明事理?”贺璟笑出声来,闭阖起双眼像是累极的模样,眼睫轻微发颤,片刻后再度睁开。
黄沙风浪编织在他漆黑一片的眼底,是乌压压一片的沉寂,他安静地让人想起沉没沙海的朽棺,悄无声息,像是某具腐烂的尸骨,像是死物。
剑客突然觉得这个平日一贯温和的大人此时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剑客试探性地喊他:“……大人?”
贺璟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剑客面上展露出喜色,已然想到自己日后的飞黄腾达,极快答道:“在下季暮,见过大人。”
“……季暮,你和前任盟主倒是一个姓氏。 ”贺璟笑了笑,“附耳过来,我同你说些事情。”
剑客贴过去候他吩咐,却看见银白色的光亮自贺璟右手一闪而过,光亮太快了,太薄了,就像是天火般难以捕捉,冷得让人如置冰窖。
剑客睁大双眼想要看清那处过来的光亮,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是何物,就觉得右臂猛然一阵剧痛。
血液争先恐后地从断臂处喷溅开来,腻了贺璟一身猩血,他在那处静默地看着捂住断臂跪在沙地里不断哀嚎的剑客,觉得索然无味般移开了目光。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贺璟温和笑出声来,“那就为我来殉他们吧。”
剑客满脸惊惶地看着贺璟,再也顾不得撕心裂肺的疼痛,挪动着爬过去给他磕头。
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直至撞出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也未曾停下,贺璟用刀剑托起他的下颚,好生端详着他的模样,却像是隔着他看着另一个人。
“有故人驾鹤去兮,昔年流光满袖皆抛,深恩负尽,死生亲友。”
“阿唐啊阿唐……你若是我又当如何抉择呢?”贺璟许久后忽然笑出声来,目光游离,“这世间惟有你清醒,是非又怎会有结果重要。”
剑刃撕裂开喉管,溢出大片猩红,湿淋淋地飞溅出黏了贺璟满身,他眉眼弯弯,分明是宽和的模样。
“我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贺璟笑说,“什么是小节什么是大节我清楚,轮不着你来提醒。”
“啧,好生狠辣的后辈。”
“什么人?!”贺璟猛然转身去,便看见黄沙深处一人矗立在枯木枝头,寒鸦半空盘旋许久,幽幽落在他的肩上。
一身外域的深黑斗篷尾摆过长而从树上垂落,那人赤足立在枝梢,帽帷出露出几缕黑发,与发鬓项链颈部纹满黑色梵文,绿松石珠串自脖颈垂下。
他帽檐压得很低,衬出一双满是杀戮气息的冷眼,偏生镀满冷冽笑意,须臾间大漠苍烟自眼过,皆是入不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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