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宴其十(1/2)
夜色将二人身形在地面上曳得很长很长,他们一前一后,唐卿遥望着顾无咎细长单薄的影子,莫名由心底生出三分忌惮来,让她禁不住思虑,只疑心那双好看的手沾血时是不是一般好看。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不知在谋划着什么,唐卿遥闷声向前走去,然后像是个呆头鹅般傻愣愣地一头栽入那到道长立定的怀里,“诶呦”了一声抬头将他推了开来,然后再原地用余光小心翼翼轻瞥道长面色,唯恐那道长因此发了怒。
顾无咎愣神片刻便笑出声来,揶揄道:“小友因何投怀送抱?”
唐卿遥见他不怒,胆子又大起来了,俏皮话张口就来:“道长活色生香,让人情难自禁。”
顾无咎这段日子也明白她本性如何,低低笑了下,厚着脸皮消受了这番直白夸赞,只不过转移了话茬,扬扬下巴示意她且看好着路:“倘若贫道不阻你,你怕是在这黑灯瞎火里要闷头一直走下去了。”
唐卿遥这才发现面前矗立起灯火通明的一处府邸,橙红色的院墙将府邸像是一处监牢般死死锁住,虽说里面华灯纵博,却静得可怕,死气沉沉的,弥漫着一种潮湿发霉的气息,就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眠一般。
她莫名觉得背后一阵发毛,扭头却看见那道长站在门边,捻着门上粘黏的符纸在那处细细看着,蹙着眉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突然觉得心安不少,便上前去扣门三声。
府邸间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停在门后,门后那人却并没有开门,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谁啊?”
老人的声音是被砂砾摩挲过的哑,像是年久失修的破木门在那里吱嘎作响。
顾无咎挥了挥手示意唐卿遥不要说话,只是立定在门后吟吟笑说:“我与我妹妹夜间赶路太迟了,在此地也寻不到一个投宿的去处,听人都说这家老爷是个大善人,便像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便离去。”
门后许久没有答话,久到二人都快怀疑那人是不是离去了。
片刻后红木门被人“吱嘎”一声推了开来,门后的老人形如枯槁,骨瘦如柴的手上端着一寸烛火,他面上是饱经沧桑的消瘦,颧骨凸出着,凹陷的眼窝里双目却凶狠得很,直勾勾地盯着二人,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门一开出,唐卿遥便觉得一阵阴风四起,冷得让人一个哆嗦,就像是这硕大的府邸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整理了下思路后才平静了心绪,笑说:“老爷爷,能通报骆县伯让我们在此歇息一晚吗?我们不会打扰你们的,明日便会离开。”
“我就是骆县伯。”老人声音嘶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阴森得可怖,“你们既然说是夜间赶路,那是要到何处去啊?”
顾无咎从容答道:“家妹最好游山玩水,此次出行想游遍扬州大山大河,我这个做哥哥的只想随她意,让她开心罢了。”
“呵呵呵呵……倒是一个好哥哥。”老人哑哑笑了起来,面上顿时温和了起来,“我的府邸只有一处偏房了,你们既是兄妹住下也无伤大雅,我和我夫人一贯好客,你们不急着走,如若想要留在骆家庄多住几日我也欢迎。”
二人这才发现那提灯老人身后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只因为身形太矮二人刚刚不曾见到。
那县伯夫人圆滚滚的满脸富态,倒是看上去和善了许多,与那骆县伯站在一起颇有几分喜感,在那处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目光慈和得很。
“夫人,备饭。”骆县伯一声唤下去,那县伯夫人就喏喏地向正厅走去了,一面走一面说着些什么琐碎家常。
她说:老爷,我找到魏儿了,他在餐桌前头,他在客栈里头,他吊在房梁上呢。
她说:老爷,我找到魏儿了,他在桌前喝汤,他在客栈哭闹,他将脖子挂在白绫上头呢。
她咯咯笑了起来:老爷,这孩子一贯顽劣,这回可算是让我一通好找。
骆县伯听罢县伯夫人所说,面色铁青像是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等着她,像是要将她开膛破腹地杀掉一般,这眼神看得唐卿遥一阵头皮发麻,只觉得二人不像夫妻,反倒像是什么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见笑见笑。”骆县伯冲二人道,“前段时间我的独子死后内子便患上了难以医治的疯病,连我都认不出来,此番让二人见了笑话实属我的过错。”
顾无咎叹气:“生死无常,县伯大人节哀,还是望夫人可以早日走出悲痛。”
骆县伯欲言又止:“夫人她……犯了病,怕是不能招待二位用膳了。”
“无妨,我们兄妹在贵府住下本就叨扰二位了,更何况我们刚刚也在路边茶摊吃了些牛肉填饥,晚膳不吃也没事。”顾无咎面露感激之意,俯身作揖谢恩,用官场上那一套曲意奉承道,“果真和掌柜说的一般,县伯大人可真是个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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