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无故人(1/2)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走起来满是荆棘,荆棘不仅会刺破脚底,甚至会刺穿心脏。
没有人告诉你,这条路如何去走,走到哪个路口转弯,哪个路口直行,哪条路上有埋伏,哪条路上又是荒草丛生。
也没有人会问你从何处而来,是何归途,因为这条路上走着的,原本只有你一个。
可是走着走着,却有人露着明澜皓齿对自己微笑挥手,一声一声,唤着自己的名字,“林昀,我在这儿。你快来,我在这里等你。”
“哐当”一声闷响,林晚雨被惊醒,刺眼的光破门而入,林晚雨没有起身,而是微微侧身,费力得偏过脑袋逆着光迷着眼看向来人。又重新躺了回去,心道苏崇光的身形实在太好认了。
苏崇光每日日出上学堂,晌午回来盯林晚雨喝汤药,两日换一次药,准时得林晚雨被伺候得见到苏崇光靠近榻边就条件反射坐起身,自觉端过那碗又黑又苦的汤药一饮而尽,通常苏崇光都会塞给他一个甜蜜饯。
今天他灌着林晚雨喝下去,便起身离开了,林晚雨叫住了他,“苏师兄,我的甜蜜饯儿呢?”
苏崇光遗憾地宣布:“林昀,甜蜜饯已经被你吃完了。”
“那你给我换别的来,这药太苦了,明日没有甜蜜饯这药我就不喝了。”林晚雨无理取闹起来。
“可是林昀,你不喝药也要吃甜蜜饯,所以才这么快吃完的。”苏崇光道,继而又补了一句“林昀,你说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林晚雨被噎得无话可说,气急败坏地一骨碌躺下去,忘了自己后脑勺有伤,这下又碰着了,疼得龇牙咧嘴,心里觉得自己还真是自作自受,越想越气,对着苏崇光没好气道:“出去出去,我困了,我要睡觉。”
“你不是刚睡醒?”苏崇光戳穿他。
林晚雨:“。。。。。。”
受伤的林晚雨日渐好转,拆了他忍了很多天的绷带,以及终于不用再喝苏崇光特制版强效版汤药,上蹿下跳,就差上房梁揭瓦了。
虽然知道林晚雨会无动于衷,可苏崇光没辙,只能无力地劝道:“林昀,你消停一会儿吧。”
很快,就到了除夕。往日里严肃的悯星居,因为张灯结彩变得格外热闹,大婶也做了格外丰盛的一顿饭。
李乐夫早早地将他们放出齐歌居,一群人闻着味儿齐刷刷冲进鲁酒居,虽饥肠辘辘却都好整以暇,等李老先生和李乐夫坐下了,才入了座,巴巴儿地等着大婶从小厨房上菜。
“大婶,你今天做的肘子太香了。”王昱平嘴里呷着肉,赞叹道,想起大婶听不见,又冲她比划几下,大婶笑呵呵地又去端了别的菜来,特意放到了王昱平面前。
赵浩清趁机抱住大婶的胳膊,指指王昱平,又指指大家,那意思,苏崇光大概猜出是“大婶,你偏心”的意思,不知是被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感染,还是别的什么使然,苏崇光嘴角笑比河清,只是一瞬,对面的周正威眼尖地捕捉到,像是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吱哇乱叫起来:“哇哇哇,我在这悯星居修学两年,第一次见到苏师兄笑。”
悯星居里修学的十几人,两三年更迭一批,不论年纪大小,统一都管“钉子户”苏崇光叫“苏师兄”。
“可能再过俩月终于能把你送走了,感到开心。”张晓晨调侃道。
周正威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你是把苏师兄比作葡萄吗?可是苏师兄也不是对你笑的啊。”王昱平道。
正在喝汤补脑的林晚雨想到那日苏崇光给他擦背还憋着笑的场景,被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苏崇光没有去看他,好心地伸出左手,准确地落在了林晚雨的后背,有节奏的轻抚,右手从胸前掏出一方白色帕子,递到他面前。
一旁的王昱平道:“苏师兄真是贤良淑德。”
林晚雨心里有鬼,一听这话咳得更凶了,还抖了抖肩,苏崇光会意地移开了手,眼神抛向无辜的王昱平,冷冷的,像一道光,让认为苏崇光“贤良淑德”的他瞬间收敛起笑容,噤声,吃饭。
周正威揶揄地对着王昱平道:“王昱平,你的才学真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在下佩服。哈哈哈。”
被呛得嗓子眼又辣又疼,好容易平复过来的林晚雨忍俊不禁似地哈哈大笑,苏崇光偏过头,低声唤了声:“林昀!”
林晚雨乖乖闭了嘴。
悯星居外,又下起了雪。
吃饱喝足的众人各自回屋就寝。
等到林晚雨从合宿居与众人又闹闹哄哄一阵闹完回屋之时,苏崇光正大开着出岫居的窗子,立于窗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笑着对他道:“林昀,新岁安康。”
林晚雨被这样的气氛烘的心里一阵暖流四处乱窜,脑海中《诗经》里面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与苏崇光此时此刻微微笑着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他难得在这样的情景下正经起来,莞尔道:“师兄,新岁安康。”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师兄,幸好,我们这出岫居里有一幅梅花图,否则你我皆成俗人了。”林晚雨上前几步,与苏崇光并肩而立。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苏崇光道。
窗外大雪纷飞,窗内红烛高照,虽为少年岁却无少年心。
昌都城内。
朝堂之上,正因户部的正二品尚书韩效伍请辞告老还乡而闹得不可开交。
韩效伍表面请辞,实则为不满买官之法,有意撅郭之远的面子。朝臣争论不休,韩效伍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大摊子,一时间也没人敢接这烫手山芋,议论纷纷。
不少忠义之士认为郭之远此举,有伤臣心,且户部尚书之位空悬,久而久之,会滋生很多问题。
户部原本掌管全国田地、军队粮饷与物资、赋税与户籍、朝臣俸禄等财政大权,韩效伍请辞之后,巡官、户部主事主事、度支主事、金部主事、仓部主事等共十四余人,皆追随而去。
韩效伍在任期间,虽然不与其他人为伍,却一直勤勤恳恳,亲力亲为,举国上下从国库到地方赋税账目记录详细,但为人清廉,与附庸郭之远的那一帮谗臣格格不入。
郭之远正是看中这一点,认为韩效伍不可能以权谋私,虽然时常因为看不惯郭之远身边围绕一帮庸碌之人而再三劝说,或者与他当面对峙,但郭之远却一直重用他。
这一点也是韩效伍想不通的,这个皇上,分明是个贪图享乐、昏庸无能之人,但是却对他留了一手,处处护着。
即便是如此,公然买卖官衔还是成了压垮韩效伍企图拨乱反正之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反将一军,辞官请归。
郭之远处于被动的境地,国库兹事体大,不可交由那些整天只想中饱私囊之人之手,但眼下,的确没有一个能够面对如此大的权利,掌控全国财力、人力而不为所动之人。况且,他一下子带走那么多人,也没有能够直接提拔上来的人选。说起韩效伍,也真是刻板桀骜,出一点自己的俸禄买官又如何,自己也能享有更多的权利,偏偏想不通尥蹶子了。
一面是无人可用,一面是吵吵闹闹都试图将户部这块大肉据为己有之人,郭之远实在是头疼不已。
太子郭温敬,年十八,自小跟着郭之远上朝堂,对朝堂之事自有见解,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时,郭温敬上前一步,行礼道:“皇上,儿臣有一想法,不知可否。”
郭之远道:“太子但说无妨。”
“临近春闱,天下有识之士经过乡试,可提前根据考生成绩,选拔出能力最优者留用,一来利用启用新人显示皇恩浩荡,二来,可以将更多优秀之人吸纳到昌都,这样一来,无论此人是否具备掌管户部之能,与皇上而言,都百利而无一害。而眼下户部无人长事,儿臣愿意为皇上分忧,已解燃眉之急。”
议论纷纷的众人眼见太子站出来说话,都不敢再继续争辩,郭之远对郭温敬这个一箭双雕的想法赞许不已,道:“依太子所言。”
正在这时,随侍左右的德尔公公前来通报,暗哨快马加鞭,赶回来了昌都,正在殿外等候,郭之远当即退朝,传那人到了偏殿。
“皇上,焚香炉被唤醒了,但是我亲眼见到农吹衣之子林晚雨进了暗潭,我们进到暗潭的人无一生还,在那俩小儿出来之前,我先破了他们出潭的后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五日内将消息带回。”暗哨故意不去讲自己临阵脱逃的事情,将所有功劳尽归自己所有,死无对证,坐享其成。
“若皇上此刻派人前往,想必焚香仍然在暗潭中,而那俩小儿,恐怕只剩一堆白骨。皇上当可永绝后患。”暗哨如是说。
郭之远道:“做得好,德尔,赏!”一旁站着的德尔公公快速应了声“喏”好心提醒道那人道:“还不谢恩?”
那人满脸堆着笑,道:“小人谢皇上隆恩。”退了出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