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机归来（2/2）

她缓缓走向前，伸出手，抚上机甲坚硬冰冷的外壳……

总控室内。

纳尔森俯视着停机台上的这一幕，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交错摩挲。

“指挥官，”李唯犹豫着说，“之前在指挥所，我向您做的汇报，下士她都听见了。”也就是说，凌湮知道驾驶魂机对她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会因此而死。

纳尔森神色冷淡，“是我叫她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门外。”

李唯一怔，终于明白当时指挥官为什么突然动怒，“没有万一，她如果不行，所有人都得死！”——他是在施压，从一开始就让凌湮明白，没有退路。

李唯咽了口唾沫，“后事，也准备好了。”

“嗯。”纳尔森看向总控室的窗，眼前浮现此前的一幕幕——活生生的士兵进入魂机，一具具残躯被抬出来。

无一例外。

大概是因为十年改造远未到期，实验体的精神力、体能均没有达到驾驭魂机的水准，所以不但无法操控庞然大物，反而被逆抽殆尽，成为行尸走肉。

谁也没敢告诉凌湮，当初300个实验体，她是最后一个。

所有人都只告诉她，“你是最后的希望。”

是真相，也是谎言。

眼看着凌湮已经娴熟地借着升降绳，双足蹬在机甲外壁向驾驶舱攀去，完全不必借力于飞行器或脚手架，熟练得仿佛日夜如此。

纳尔森抿紧唇角，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年轻的下士。

她的长发随着腾挪而拂动，窈窕的身段轻盈而灵活，让纳尔森想起一些久违的美好事物，却很快被他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

“防爆装置启动。”

“灭火装置启动。”

“能源阻断启动。”

“……”

四面八方随之亮起令人不安的红光。

凌湮跃入位于机甲胸部的驾驶舱，拽过靠近身体各部分的生物导线，熟练地贴在作战服对应的穴位上。

“她真的没有驾驶过魂机吗？”李唯呐呐。

纳尔森没回答。

按时间和级别推断，魂机对当时的凌湮来说是触不到的绝对机密，可无论是她娴熟的操作还是之前说出“魂机”两个字的淡定，都令人疑惑。

“指挥官，您、还是回避一下吧。”李唯建议，之前的299任死状之惨烈，就连身为医官的他都觉得难以正视。

纳尔森一瞬不瞬地盯着魂机，“下士尚知为自由与荣耀拼死一搏，身为指挥官连亲眼见证的勇气都拿不出来，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李唯惭愧地低头。

倏然间，一道耀眼的蓝光闪过，穿透了四面的红光。

纳尔森灰眸一亮，看向窗外。

原先灰白色的魂机机体，已染上炫目的蓝光，僵硬已久的机体缓缓地挪动了些许，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李唯激动地贴近高强化玻璃，鼻子被压成猪鼻也浑然不觉，张大嘴巴看着缓慢动作的庞然大物——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动起来的魂机。

在场众人激动得相互拥抱、欢呼。

然而，光又毫无预兆地熄灭了，偌大机体顿时像失去了灵魂。

死寂，刹那间蔓延开来，只剩下令人绝望的红光闪烁，刚刚喜上眉梢的技师们纷纷白了脸，沉默地松开彼此，各自归位，通讯器里频繁传来，“防爆装置已启动，医疗队请就位——”

李唯绝望地转过身，“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他就知道啊，之前五大三粗的特种兵都胜任不了，凭什么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就能行？这不科学……果然，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就在他走到门边时，总控室的高强化玻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叩了两下。

李唯不敢置信地慢慢回过头，正好看见指挥官走到窗边，仰起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重新亮起的温和蓝光——从魂机的眼部探出的光！

是魂机，屈起电线杆粗细的手指，轻巧、准确地叩响了玻璃。

李唯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苟言笑的指挥官抬起手，掌心贴在玻璃上，与魂机粗|大的食指相叠。

这一幕，他到死也忘不掉——指挥官眼里的光，像极了从沙漠里开出向阳而生的花。

空气中传来嗡嗡声响，听不分明。

纳尔森盯着窗外的机甲，“你说什么？”

嗡嗡声停了片刻，再响起时已是凌湮的声音，“我是说，之前的操作系统太烂，我改写之后重启，现在感觉好多了。”

纳尔森一怔，“刚刚？”从她坐进魂机到现在，前后不过五分钟。

“嗯，”魂机的手指从玻璃上挪开，捏起拇指、食指，将各式各样衔接在魂机机体上的导线拔开，“它好得很，用不着这些。”

窗外，数米高的庞然大物动作灵活得像个真正的巨人，纳尔森的手捏成拳，低声自语。

……人类，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