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五怪（1/2）

他多想追，多想不顾性命去挽留，但他清楚。他不能。

陈纱儿死在他房中，多半是苍华怜或哪位师傅所为，待陈纱儿尸体被发现，也多半要像诬罪商别轻那般诬罪给他，再正大光明处置他。迟则明日，早则今夜。时间紧迫，他得尽快回房拿商别轻留他那信，接着提起全力来化险为夷，直至扭转局势。

他不能冲动，他要活，至少也要活到救苏因饮出谷。

可陈少卿死了，苍舟死了，陈纱儿死了，连商别轻也……他一次又一次面对，他一次又一次无能为力，如今他自己都危在旦夕，他真能救人性命吗？就算他能救，就算他救得了天下人，惟独救不了商别轻，又有何意思？

没商别轻在身旁，活又有何意思？

瀑布飞水溅落，迎天哀恸，仿如送魂曲。顾时亡无力的转过身去，满眼绝望。他冒雨回行，脚步跌跌撞撞，泪已干，心已死，宛如行尸走肉。

他明白他应去找商别轻留他那书遗计救苏因饮、救师弟师妹，不辜负商别轻所托。可他实在心力交瘁，实在生不如死，他只想找地方挖个洞，把身子放进去，和商别轻在彼岸重逢。

“你要去哪儿啊时亡，带为师一个？”

昏沉行到扶桑花地，顾时亡忽听见苍华锦绣的声音。他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苍华锦绣已从背后紧贴拥住他，无声无息，只在瞬间。

体温相触，顾时亡蓦地睁大眼。

苍华锦绣前胸竟珞珞如石，腹下也与女子不同。

苍华锦绣是男子？顾时亡愣了愣，反应飞快，当即摸剑抽出，反指苍华锦绣，“师伯原是男子。怪不得师伯从小便不要我们喊您师姑。”

“没错，并且我比你们掌门年纪更长，私下他都叫我师兄哟。”

“什……”

“闲话只说到这里。你记着，并非是我要对你这么做。”苍华锦绣捂住顾时亡口鼻。顾时亡唔唔挣扎，却挣不开，任苍华锦绣指尖轻抚划过耳孔，倾吐气息，“我还是颇中意你的，今日是苍华怜令我，我才不得不向你下手，你要怪便怪他去，可千万不要记恨我呀？”

苍华锦绣这是要……他要去死了吗？顾时亡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颈随即钝痛，他眼前一黑，沉沉失去意识。

待他再次醒来，周遭恢胎旷荡，黑暗湿冷，伸手不见五指。而身子则有如灌铅，僵硬冰冷，腿脚发麻。

他没死——不仅没死还被关到不知位置的地室。

花一瞬理清当前境况，顾时亡撑地起身，在黑暗中四处乱摸，半晌摸到根木棍。他从袖口扯下块布，包系木棍顶端，洒上这几日为放火而随身携带的沽油，接着又找两颗石子握手，掌动，石子间哗啦擦出火星，点起一根火把来。

四周瞬时被火光照亮，他看清左右身后是青砖石墙，宽不过十寸，前面倒是没墙，但幽深望不见尽头，应有段长路。

苍华怜令苍华锦绣对他下手，说明苍华怜至少已晓得他的离心，晓得他妄图逃脱。但苍华怜没教苍华锦绣杀他而是关起来……他对这点感到不解，他思索片刻，估量苍华怜是想放他在此自生自灭。短短时日接连送弟子出谷怕是会引人多心，故不送他出谷而把他丢于此地。

在原地顿了顿，顾时亡继续往前。

他不知自己为何往前，他没想寻出处逃跑，只想找一角落倚靠，寂寂死去。但他脑海一直浮出商别轻那双明眸笑眼，好似在对他说，勿要放弃，无形推他向前。

约莫走过三百步，他见着一块写有碑文的石碑，以及堆叠于石碑周围的森罗白骨。白骨太多太多，他找不出下脚之地，无奈踏骨前行，每踩一下，骨头便发出一声碎裂声响，如鬼魅在咯咯发笑，让他生出穷途末路的悲壮，行速也渐变缓，仿若前方是修罗地狱。

幸而越走白骨越少，最终消失不见，走过尸骨堆叠，他看前方还是长路，停下脚步，席地休息。

火把烧到一半，火光渐暗淡下几分，空气潮湿，闻到肺里一阵寒意。

顾时亡咳嗽两声，正闭眼，头顶忽地传来一声喊话。

“小子，你是何人？”

顾时亡抬头，见一古稀老人倒坐墙顶，老人衣衫破烂，白发枯垂，面黄肌瘦，似苗疆活尸。他立刻起身、后退、横握火把，作应战之姿。

“你又是何人？”

老人爽快应答。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越刀去留人是也！”

“越刀去留人？！”听此大名，顾时亡表情震动。

江湖英雄豪杰无数，其中以武林盟为统领，正道四家为清贵，六大门派为刚正，七修为义勇，西南三教为能巧，五怪为怪异。前五者都极受江湖大小势力尊崇，五怪则因怪异，并不进各地人士之眼。

虽受江湖各处排挤，但五怪皆有天下第一之名。

有医术天下第一，能将死人医活的妙手神医，司马破。有智慧天下第一，足智多谋，无人能及的算天机，瞬错。有说媒天下第一，可令两位同性仇人说到立地成亲的缘定先生，万定钦。有貌美天下第一，倾国倾城的名妓，季冥樱。以及武功天下第一，一生未败的九刀无双，越刀去留人——据说越刀去留人行走江湖三十年，杀人从不出九刀，鼎鼎大名，闻风丧胆，世间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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