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1/2）

年关在即，打京城吹来的风一番凛冽过一番。从南向北吹往地府，走一遭生死的来回，也就迎来了新的一年。

庄子里的夜晚静得很有趣，星子也很野，小兵们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酒热过后冻得一个接一个打喷嚏。

梁寅揉了两个时辰的眉心也没有捋清楚现状，眉心红的像点了颗朱砂，按照牛三的说法他只要活着走到最后，安抚了他的原配，时间到了自然也就出去了。

至于何时算最后，怎么算安抚，时间又是怎么个时间，牛三只字未提，闾桂又跑到了杨白氏的身体里。果不其然，牛三马四嘴里半个字都不能信。

“牛三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媳妇为什么要捉他进来？他又为什么宁愿提心吊胆也不愿超度他媳妇重入轮回？”梁寅将这件事定性为了一桩情债，按理说一个管理鬼魂的鬼差，给女鬼开个后门也不是什么大事。

闾桂为了等梁寅一个分析早睡着了，又翻了个身，呼噜打得震天响，梁寅一气一脚把他从地上踹了起来。

“官人，”白氏揉着眼睛，“我怎么睡在地上了。”女人扶着娇嫩的屁股满脸懵懂地望着杨麟，她等了这个男人太久了，成亲之后也没见过几次面。今天听到了他们回城的消息，早早施了钗粉。

杨麟于心有愧，一心全扑在了建功上，从来没记挂过儿女情长，笨拙地帮她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左右想不出体己的话来。

杨父捧着一碗水从外头进来，像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杨副使，还没休息？”杨家这一辈好几个儿子，只有杨麟混得有点出息。杨父是个平常百姓，帮不了他什么，对这个儿子向来言听计从。

杨麟接过来就要喝，反被杨父制止。

杨父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眼珠子大小的木疙瘩，扔进了碗里，“碰”的一生擦出一团火光，如同火上浇油。

“这是啥玩意？”话刚问出来杨麟就明白了，这还能是什么，“家里没蜡烛了吗？”

杨父眉飞色舞：“就这夜间照明的玩意，只要这么一小块黄梁木浇水作油，能让这方圆几丈灯火通明一整个时辰，亮如白昼，半点影子看不到，蜡烛怎么比？”

杨麟对这玩意一点好感没有，登时急了，“您半夜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这东西权贵玩玩就算了，您怎么也凑热闹？你发横财了？”他拉着父亲往屋里头躲，生怕让提阐看到。

杨父越说越得意，要不是小兵们吃醉了，恨不得一个个叫起来显摆，“我儿子回来了，还不允许我铺张一次……你拉我做什么？当官的瞧不起当爹的了？”

杨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挑中了石磨，“供这里好不好，庄子里的人能看见吗？”

提阐没有睡觉，正站在棚子下面静静地望着杨麟，站得笔直，宛如一棵树苗。

杨麟脊背发寒，一回头对上那道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杨麟心虚。

杨麟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提阐埋在土里的样子，着急起来浑身发抖，胃里翻江倒海地要喷涌出来，他扯过老父亲，一手大力掀翻了铜碗。

一口曲水洒在地上甚至溅不起水花，黄粱木落在地上，蹭到水的地方还在冒着白光。

“你这是做什么！”杨父气得捂起了胸口，又舍不得打逆子，跪在地上伸手拢着曲水，凉凉的火舌舔过他皴裂树皮般的手。

“你年纪大了！我与你说不通！”杨麟胸腔憋闷要炸了，捡起那块木疙瘩攢在手心里，闭目忍着，负气破门而出。

庄子南边有个角楼，朝代初期用来接收烽燧用的，现在太平盛世，荒废了许多个年头了。角楼瓦片所剩无几，用稻草遮了起来，孤高又摇摇欲坠。

杨麟坐在草棚顶上，手捧着脸，吹着冷风，听到窸窣的动静一抬头看到来者正是喻旬。

“你怎么找到这的？”杨麟看起来冷静了不少。

喻旬不语，他不懂杨麟的义愤也不懂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一路跟着，他决计找不到这个人。

杨麟抬起头能看到通亮的整个京都。整座城像是一个金雕玉砌的盆，里面盛着淹死人的水，水里燃着万家灯火，不生也不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