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乱（1/2）

“我来你不高兴吗？”祝辞半个身子靠在软垫上，拉开距离仔细凝视着梁寅，只有一双眼神还算能看。

梁寅颔首侧头，双眸晦暗，怎么看都寻不出一丝重逢的喜色，半天吐露出来：“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祝辞面上还是从容地笑容，手掌压在身子下面，不动声色地捏紧了坐垫。

如果喻旬没有跟过来，杨麟坐定了这个典军，以他这种自身本事配不上野心的鲁莽性格，很容易落得一个凄惨下场，再怎么凄惨都是他的选择，梁寅自己受一受罪没什么，但是喻旬来了……

梁寅思虑过多有些头疼，“有许多事你不清楚，牛头并非你所看到这样忠正不阿，他生前必然手段凶残，残害至亲才得以坐上铁树司的位置，你跟了过来，典军的位置是你坐，杨麟是你的下属，他做出来什么祸事到头来可能会变成你来顶罪。”

祝辞倏忽松了手，“你是在担心这个。”

“不然担心什么，还有哪里是我没考量到的？”梁寅复又陷入沉思，“杨麟只身前往边城，他娘子化成精元含恨至今，这中间肯定还有点什么。”

祝辞望着梁寅认真钻研却想不出什么的样子，欲言又止，“你说得很有道理。”

“嗯，我尽快料理了这边的事，安抚了精元带你出去。”梁寅强撑着精神为盏中一事批注了陈词，连轴转的一百年里这还只是开端，他已经开始想念马面新做的软榻了。

一只小手探进了车里，提阐圆球一样的脑袋钻了进来，双目木讷，“喻典军，我想去方便，林子里有些黑。”

原本清净的雪夜莫名地划开一道诡异的缺口。

“你怕黑？”梁寅见祝辞一动未动，以为他是不想麻烦，直言道：“尿路边吧，大家都不是讲究人。”

孩子可怜兮兮地揉了揉眼睛，又抬头看向祝辞温润如常的目光。

梁寅：“叫钱二陪你去。”

“叫过了，叫不醒他。”

听起来有理有据，祝辞耗不下去了，痛快道：“走吧，”临下车前他又嘱咐了一句：“你在车里歇会，外头冷。”

祝辞一脚踏在冰雪相间湿滑交替的路面上，脚底一凉，任由提阐扯着他的袖子走向树林深处。

祝辞抽回手，挑眉俯视着他，一高一矮立在月色树影里，斑斑驳驳之间只能看清一小块脸，揶揄道：“你不急着方便了？”

提阐换了副老态龙钟的神色，叹了口气，“念书的时候先生有没有教过你要知恩图报，你这样很是没心没肺，我救了你你却端出这种态度？”

树林里像是捂了个经年不化的冰窟。

祝辞站累了蹲在地上，点头道：“有几分老鬼教训小辈的样子了，但是你究竟想说什么？”

“单论脑子而言，我们还有几分相像。”

“是前辈谬赞了。”祝辞随声附和。

“甚至还有几分默契。”

“此话怎讲？”祝辞懒得听他长篇大论，清了清耳朵，“你还尿不尿了，深更半夜拉我出来就为了训话？”

“你这个杯盏打翻打得甚是巧心妙机，”提阐忍不住夸赞，“不是你这一步，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讲到这个祝辞提了神，看向遥遥在望的马车亮着一点灯，解释道：“说来你可能不信，那真是个失误……”

“骗鬼呢吗？”提阐笑着打断，根本不想听他演下去，双手背在身后，“你提着刀跟过来，明明怀揣着和我一样的心思，还要跟我这里装什么贴心吗？我又寻了个双全的法子，你不如先听一听……”

“地府里深居简出的黑白双鬼，审阅罪鬼无数，你当他是傻的吗？”祝辞扬头低眼，盯着提阐，“你名字就摆在这里，他能猜不出来你的身份？”

祝辞回到车里的时候，如同枯木逢春，在里面待久了不觉得有什么，从外面回来才发现车里头着实温暖。

梁寅正低头闭目养神，双臂环抱向后枕着，听到声音收回了前伸的双腿给他留出位置，挑窗看了眼月头问：“你们这是回京场去方便了？这么久？”

“小孩子难哄。”祝辞一点也不心虚地勾起嘴角。

梁寅撑开眼皮，斜着眸子用余光看他，“你离那孩子远些为好。”

祝辞有疑地回望，“怎么这么说？”

梁寅冷冷道：“还记得吗我跟你讲过的，提阐，戕族寨子里头的那棵枯树。”

祝辞从前到底是个本分的读书人，这几千年来沉稳了心性修炼了城府，但到底第一次做这种暗地里的勾当，不由得捏紧了下摆，还以为梁寅听到了什么，等待着他往下说。

梁寅左手虚握着放在嘴前，望着祝辞的目光很是有几分谨慎，“你不要看他年纪小就可怜他，他始终会变成一棵树，这是他命定的归宿，虚影一场，不要投入太多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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