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1/2）

喻旬扫过提阐的视线像是在审视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子。

喻旬对这个孩子一直没有过多的感情，心里没有凛然的大义，他的家族也不需要他去振兴，他这一生的想法很简单，走到哪算哪，能多跟一步就多一步，跟去哪里都行。

他原本很介意自己的出现会让杨麟失去当典军的机会，可是真的迈出了这一步，他发现杨麟还是那个杨麟。

“戕族应该是为了他来的。”众人顺着喻旬的目光看了过去。

钱二拧着整张脸，一把刀拍在桌子上拍的“叮当”响，“就为了个孩子？至于吗，戕民只有这一个孩子？没了他会绝种？”钱二啧声喷破了天：“戕族的气量怎么这么小，为了一个孩子和边城打成这样？”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众人对于戕族的事情终究是所知甚少，很难用常人之心揣度，如果不是这次借着商队的机会揭开了戕族的一角，杨麟甚至不敢相信世上真有一个种族会拿活人种树。

提阐捧着碗喝完了最后一口米粥，“我还是走吧。”

中原人一直很好奇，如此贫瘠的山沟里如何生存下来了一群人，如今谜底就摆在这里，说不定真是人家的命根子。

“好。”喻旬点头没有异议，这无疑是解决目前困境最好的法子。

杨麟手上拦住了提阐双目却望着喻旬，他想起来自己如今官职屈居人下，一声“不”字卡在了嗓子里。

提阐回头望他，脸上的双眼像裂开的两道口，不能更平静道：“你救不了我的。”

提阐这一回望穿过了三千多年，看着此间年纪轻轻的杨麟，想起当年一场陌路回护，难免一时百感交集，情绪涌了上来发自肺腑地道了一声：“多谢，杨帅。”

杨麟活着的时候官职做到顶了也只是个典副使，一生苦苦追寻求而不得，越得不到越寤寐思服。死了之后反而摇身一变成了鬼雄，在地府里做起了位居第三的阴帅。

提阐这一声“杨帅”叫得不算是空穴来风了，他在地府深坑里曾经这样叫过杨麟很多年。

可如今的杨麟不是牛头，他听得热血沸腾置抵胸腔，不知是因为那一声道谢还是那句不可思议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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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的风雪跟着这只队伍一起来到了边城，从前百姓富庶、百草丰茂的一座城迎来了第一次雪冬。

入了夜，杨麟带着弟兄们偷偷进了城，三个多月过去，总府长起了半人高的草，从前的兄弟也已不见踪影。

走的时候还是生机盎然的小巷，到处都能听到街铺贩卖，一个蜡烛能照亮的街宽，挤是挤了些，但暖和又热闹；如今的边城连个人影也寻不见，瞬时之间像是冻起来的一座空城，枯死了一样。

那位老大哥说得不错，白天不敢出门，晚上更是连个鬼都摸不着。

街道两边吹着阴森的冷风，隔几步就能闻到阵阵发臭了的血腥味，仔细寻找，却连半个尸体也见不到。

钱二打小在边城长大，就没见这里下过雪，最多下个绵雨，脚底一不小心，走路滑了一跤。他摔在了地上才发现了各种蹊跷。

“杨副使！你看这地面！”

烛火压过去，照亮了地面上一层薄冰，黑漆漆的一片，泛着潮湿的暗红，他压低了声音惊呼：“是血！”

梁寅透过杨麟的双眼，举目望去，整条街上一层暗红，曾经滚热的鲜血刷满了这里的大街小巷。

戕族，骨子里带着残暴，两厢安居只是浮在路面上的一层冰，就差一根引线，随时可以燎过整座城。

梁寅仿佛听到了暗夜中戕族在无声的嘶吼，是丢失神子的愤怒吗？

“人都去哪了？”几个人猫着腰围城转了一圈。

远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黑黝黝的影子斜长的映在冰面上。

“铛——戌时一更，天高物燥，小心火烛。”更夫在街上吊着嗓子长吟了一声。

众人提起一口气，钱二握紧了刀，杨麟挡在了人前。

走进了，更夫佝偻着背又敲了一下锣，那锣形状古怪，锣心深凹，锣边又薄，两边各长了一个弧形的耳朵，声音洪亮仿佛能震慑百骸，梁寅只听了一声就感觉要从杨麟的身体里飞出来了。

更夫身上穿着黑色粗布短衣，头顶了个黑色小帽，看不见众人似的擦肩而过。

杨麟咳了声，开口：“老人家，向您打听个事？”

更夫站定半天不肯回头。

“这老头真没礼貌……”钱二咋呼了一句又被杨麟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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