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1/2)
哈利大步走过魁地奇场地,没花费任何功夫绕开那一群群三两聚着的女孩子们。她们中有斯莱特林也有其他学院的,尖叫着躲开她气势汹汹的步伐,个别几人还高声抱怨哈利的无理。这些女孩大多在城堡里避讳她,哈利学会骄傲地接受这一点,尽管她宁愿她们能喜欢自己。然而眼下她满心只想着方才弗林特奚落自己的话。
“你今天早饭喝酸牛奶喝醉了吗,波特?我们的队伍不需要女孩。”当她质问弗林特为什么他手里的计分板上根本没有自己的进球数时,弗林特哈哈大笑,“适合女孩的地方不是球场,是男朋友的臂弯——要是你现在给我乖乖回寝室玩你的布娃娃,等我们赢得这学年的魁地奇奖杯也许会考虑帮你找一个,好让你到了夜里搂着一起睡觉。”
马尔福在边上发出起哄的怪声。哈利压根没理他,咬牙朝跟前这个长着大板牙,看起来好像有几分巨怪血统的丑陋男孩露出笑容。“你对我真好,弗林特。等我老得走不动了,可能也会在养老院的室友中间给你介绍一个戴金假牙的漂亮姑娘。”她在弗林特的怒视下佯装转身欲走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噢,等等。他们会让都九十多岁了,还呆在霍格沃茨为巫师高级考试证书奋斗的人住进养老院吗?上周我听院长在走廊警告你,他说要是你的成绩继续这么烂下去,那就百分百不能按时毕业。”
她可以马上想出点什么东西嘲弄斯莱特林队队长,却做不到编些聪明话来说服自己。当不上校队追球手一点也没关系,她本来就一点也不想要这个愚蠢的位置,她对像爸爸一样成为霍格沃茨最出色的球员,像詹姆·波特一样捧起魁地奇奖杯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渴望……这话连高尔克拉布那样的弱智都骗不到。
哈利盲目地低头向前冲,再没有任何空间感。事实上,除了每一步鞋跟重重踏在地上,除了嘴唇颤抖着吸入空气又吐出来,除了因愤怒与委屈而沸腾的血液以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等哈利回过神,双脚已经带她来到禁林边缘,最近她总是来这里。同一时间,随着反复深呼吸令那鼓噪耳膜的振鸣感慢慢退去,她才发觉手中的飞天扫帚的主人一直跟着自己追到了这儿。
“波特——波特!哈里特!老天——哈利!你还拿着我的扫帚呢!”现在回想起来,前几分钟不断从身后传来的叫嚷原来是这句话。
布雷斯在距离她约莫五尺的地方停住了,两手撑在膝盖上喘个不停:“所——所以说,你就只……哈、哈……只认这一个叫法喽?其他的都不行通,在你听来全是‘再快点走,最好快到飞起来’——是我想的这么一回事吗?”
“飞?你觉得这里有人允许我飞吗?!”哈利猛地转过身来,正对布雷斯,这个学院里唯一愿意正眼看待她的人,“我飞得比其他候选人都要好,进球的数量也是最高的,但是你听见了,弗林特说他们的队伍不要女孩子——不要女孩子!其他三个学院分明都有女球员。”
“他们不是嫌你少了根老二,而是你比其他学生多出的名号。打败神秘人的孩子……你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吗?”布雷斯的气息似乎平复了一些,“斯莱特林的学生当中有许多人的父母,又或是他们父母的兄弟姐妹都曾经为神秘人卖命。在你中止了神秘人的伟业后——我的意思是,在他的势力因此倒台后,这些人或是被关押进阿兹卡班监狱,过上永无天日的生活,或是为了避免与摄魂怪相亲相爱,死命拼凑出一大笔金子送给威森加摩要员,并坚持自己被食死徒用夺魄咒控制的说法好逃过刑罚。说来非常遗憾,不是所有人都坐拥马尔福家那样数目庞大的财富。”
“所以这群渣滓没法继续为非作歹全怨我?他们不能像马尔福一样拉屎都拉出黄金来也是我的错?!大难不死的女孩!我简直要笑死了,说得好像有谁真的在乎一样。”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笑,走到一颗石头前,狠狠踹上一脚,令那成年男子拳头般大的石块摔到三四英尺远的地方。
“打败神秘人的孩子,你们这群蠢蛋就信这种可笑至极的说法: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岁婴儿在决斗中战胜当年最臭名昭著、最强大的黑巫师!你们这么说只是要让自己相信危机过去了,神秘人的黑暗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时,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过活了!好吧,大难不死的女孩……是的,我确实从那场谋杀中活下来了,这个说法准确多了,比另外一个有道理多了……但是那又如何?究竟谁他妈的会在乎?”哈利的眼睛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搜寻着还有么东西可以踢,或是让她举起拳头打碎、砸破,可她最终没有这样做,反倒陡然沉默下来。再开口时,她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不……做的。”
“你说什么?”布雷斯茫然地朝她走近一步,脚步有些畏缩,因为怕哈利突然发难,像她打德拉科那样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我没听清——”
哈利哭了。
就算此刻潘西坐在匈牙利树蜂背上在他头顶上空盘旋一周,指挥坐骑喷出龙焰烧光禁林,手里还举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妖精宝剑,向众人宣告要剃光德拉科的头发为他对待自己冷淡的罪过而惩罚他,布雷斯也不可能感到更吃惊了。即使是在二年级遭千夫所指,被所有同学看作打开密室石化受害者的斯莱特林继承人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从未见过这个女孩掉一滴眼泪。妈妈说有女士在面前流泪时,做绅士的就要温柔有礼地上前提供安慰,可……可她是哈利啊,那个哈里特·波特!
布雷斯所能做的就只是无比笨拙地又靠过去一步,伸出手试探着去够她的手臂。他才碰了她不到一瞬间,哈利却仿佛挨了记鞭子似的跳起来。“把你的手拿开!”她咆哮着吼道,扭过肩膀甩开他,“不准碰我,扎比尼。”然后哈利就不再说话了。
在接下来让布雷斯痛不欲生的几分钟里,她的嗓子眼好像突然给什么东西堵住了。两轮太阳沉在哈利被泪水充满的眼底,每隔十秒左右她就用力擦一把眼睛,但那对太阳就是不肯消失。后来她也放弃了,转而选择藏住呜咽声:哈利将没握着扫帚的那只拳头放到嘴边。不幸的是,哪怕她再怎么死死咬住手背上靠近指骨的那块皮肉,仍然止不住时不时的抽噎。每大声吸一次鼻子,三秒钟后她呼出的热气便在秋天早晨的凉意中呵出团转瞬即逝的白雾。在他听来,哈利发出的粗重呼吸声就好像胸腔里藏了名铁匠——这铁匠半刻不停,吃力又艰难地推拉一把炽热风箱的拉杆。最后,她终于勉强收住了。哈利重新转向他,她说话的时候拼命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得太厉害。她的双眼红得跟兔子眼睛一样,脸上的神情是受伤后的虚弱模样。
“十二年前的真相是,打败神秘人的人实际上……”
这女孩看起来是那么可怜,可怜得布雷斯不忍看下去,只想忘记自己追着对方跑到这里的初衷,从她身边远远逃开。但他的脚似乎有自己的主张,擅自被底下的草地黏住了,于是布雷斯便只好站在那儿继续听她说话。
哈利依旧在思索,认真组织语言,以便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终于开始说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个年纪很小很小,仍会在洗澡时玩橡皮鸭子的小姑娘。这让布雷斯为自己曾经大错特错的猜想感到羞耻:他过去一直认为哈利是自己所认识的同龄人当中最成熟的一个。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她说,“我妈妈才是打败神秘人的那个人。”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入学第一年,在地牢里我昏过去了,一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醒来时却发现我们那可怜的奇洛教授已化作灰烬,可想而知当时我该有多惊讶吧。邓布利多告诉我,因为我曾经被深深爱过,尽管爱我的人——我的妈妈——已经死了,她对我的强烈爱意还是在我皮肤底下留下了一个护身符。”
布雷斯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企图从哈利身上看出一星半点写满咒文的图腾来。他看了半天,除了那道闪电形状的伤疤什么也没找到。
“邓布利多说,被贪婪驱使的恶徒如果去碰一个身上标有这样美好印记的人,将会感到痛苦难忍。因为这个缘故,想要加害我的奇洛才被我当时完全不明白的魔法烧死了……从前,我只知道母亲为救我而死,但是后来……你还记得摄魂怪搜寻列车的时候我昏过去了吗?那个时候我听见了,我亲耳听见他们死掉的那个晚上所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摄魂怪勾起人们痛苦的回忆,布雷斯,那绝不是我的幻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第一个被杀的是我的爸爸,他让妈妈带着我逃走,他说他来挡住伏地魔,接着他就死了。”
我理应为听见这个名字发抖。奇怪的是,布雷斯一点没理会女孩称呼神秘人时指名道姓的方式,他的注意力被她的话语带走了。如今哈利的情绪似乎已完全稳定下来,她讲这个故事期间使用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而不是她的家人和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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