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零七(1/2)
“这个季节实在没什么花还开着了,但我们依然有在做生意。”花店老板的利物浦口音很重,她要花上一点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些什么,“冬天我一般会用藤叶和浆果植物制作插花。”
“不,我不需要花艺装饰。只是有点好奇,就走进来随便看看。”
“标准语音,够花俏的。(received ronunciation, fancy)”老板吹了声口哨,“女王口音啊,有好多年没在这里听到了……从伦敦来旅游的吗?你没赶上好时候,年轻的小姐。盛夏天里戈德里克山谷的风景才是最美的。”
“我在萨里郡长大。”哈利纠正对方,“不过在苏格兰上学。”
“流感?”他指指哈利戴着的口罩。
她点头默认。自己的长相实在太像母亲,先前她忘记乔装的必要,一名擦肩而过的老妇人拿看见鬼的眼神看她。所以就像翻出围墙去霍格莫德时一样,哈利照旧将头发变形成金色,这回以口罩代替围巾。她的围巾被自己弄丢了——独自前往霍格莫德前哈利把围巾用咒语变成黄黑相间,假装自己是赫奇帕奇学院的女学生。本来一切顺利,可是她一个人在尖叫棚屋前发呆站得太久了,引得路过的赫奇帕奇五年级级长以及他的朋友们走过来询问她是不是和朋友走散迷路了。有一瞬间,哈利感觉到那个高个子的黑头发级长好像认出了自己,赶在他开口之前,她使劲推开对方飞奔离开,跑出好一段距离才意识到脖子上的围巾不见了。等到确定那些男孩子们肯定已经离开,她又折回尖叫棚屋附近寻找,却没看见哪里有一条围巾躺在地上。兴许是奔跑间被树枝挂住了吧。
老板并不在意哈利不打算买东西,他一边做关店工作一边给她介绍每一株自满的商品。她时不时点头,以表示自己在听。
“这鬼天气。”停了一会儿,老板抱怨说。
“我觉得山谷的天气还不错,”她说,“比苏格兰暖和。”
“平时十二月中旬早该下雪啦,今年却不知道怎么搞的,连滴冻雨也没。要我说,圣诞节地上没雪便不是真正的圣诞节。”
“明天才是圣诞夜,或许今晚就会下雪呢。”
“你不知道,就因为今年我们这儿比较暖和,利物浦城里的流浪汉们都涌到山谷里来了,虽然我们村子一向安全,女孩子独自出门在外还要多加小心。十点以后别去教堂,流浪汉通常睡在里面。好了,我准备回家去了,祝你新年如意,小姐。”
“也祝您新年如意,先生。”
哈利在酒吧对着一盘山药薯条坐到十点半,然后竟连酒吧也关门了——乡村生活,啊,乡村生活。夜深了,街上不再有行人走动,而她则在山谷中独自穿行,把整个村子逛了个遍,从外围的树林到村子内的邮局、商铺、教堂,尽管她只是从外面看了看这些建筑。
接下来,哈利去了教堂后的墓地——在花店里的时候,她想过要不要带圣诞花去,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是我的父母,她站在那个夜色中闪闪发光的白色大理石制墓碑面前心想。就连石碑底下掩埋的那两具尸骨也不是。她一直听社区葬礼上神父歌颂生命尽头后的安息,他们都说死亡终止所有痛苦,并带死者去往远方。在那里,死者的灵魂将继续欢笑、举杯、拥抱彼此,永远永远……可假如死后人们所得到的并不是恬静,只是继续受苦,又或是一片无尽的寒冷虚无,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我不该胡思乱想。哈利离开墓地,去看广场中央刻满名字的方尖纪念碑,以及走近后它所变做的三人雕像:一个头发蓬乱、戴着眼镜的男人,一个长头发、容貌美丽善良的女人,还有一个坐在妈妈怀中快乐地笑着、没有伤疤的女婴。
……最后才是那所房子。
严格来说,它已经称不上是所房子,大部分还立在那里,掩盖在沉黑的常春藤之下。它是棕色的,跟左邻右舍的颜色相同,只是更加黯淡。顶层房间的右半边被炸毁了,那一定就是咒语弹回的地方。哈利抬头看去,头顶破碎的砖墙凹凸不平,啃噬着月亮。底下是一片齐腰深的杂草,树篱乱七八糟,覆满苔藓。至少没人把它推倒重建,哪怕它是这样凄凉孤独地站在两个完好无损的端正房屋中间,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她伸出手,拽拉锈得厉害的铁门,门框卡了一小会儿,伴随着刺耳噪音陡然打开,铁锈碎屑簌簌飘落。哈利举起魔杖,明明穿着层层叠叠的大袄、毛衣、连帽衫与衬衣,她仍然感觉像出生那天般光着身子。
她在怕什么?这太傻了,害怕已经过去十二年的一场谋杀。待感觉稍微勇敢了一点——至少,勇敢到足以将魔杖收回口袋——她侧身进门,一进去便是客厅。所有东西都老旧不堪,蒙着厚厚一层灰尘。这里就是父亲被杀的地方。哈利扭头看向左边,看见向上的楼梯。她知道楼上有什么,卧室,婴儿床,还有她母亲的死。突然间,此地的寂静变得难以忍受,勇气就此消耗殆尽,她再也无法往前踏一步,可是哈利不愿离去。她应该去追赶末班火车,在上面好好睡一觉,或者去村子里的旅馆——还是不了,在旅馆投宿要出示证件。再说,她最好别再用这张脸吓到别人。哈利拉起卫衣兜帽,裹紧大袄躺到沙发上,在空中扬起一阵灰尘。沙发很宽,但还不够长,她只能蜷起腿侧过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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