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心不足（1/1）

江南各地的奶妈，知道这个客商给的工钱极高，纷纷前来报名加入。当应征人数远远大于需求的时候，竟有人开始利用特别手段来获得这份工作。女人的本钱就随身带着，只要运用好了，就可以获得更大利益。北方的客商对女人是毫不吝惜的，他让十几个最勇于献身的奶妈回家去将自己的丈夫请来，让他们跟着自己挣大钱。这些女人的丈夫来到客栈后，北方客商告诉他们：我给你们本钱，你们回到自己家里，等着卖家们去找你们卖货。我这里从此不再收元胡，卖家们只能去找你们。你们愿意把价钱压到多低就压多低，我这里价钱不变，你们将元胡运过来就可以拿钱。

挣钱就这么简单。所有的人都知道发财的机会来了，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于是这些男人们庆幸自己的老婆在这里当奶妈，否则这几辈子都遇不上的好事怎么能落到自己头上呢？生活有了希望，在客栈当奶妈的女人们更害怕失去这个工作了，都拼了命地迎合北方客商。北方客商这是真正掉进温柔乡了，举目望去全是白花花的**。当然，作为男人，客商是绝对不会放过每一个机会的，既然这里有这么多美味，那就只管慢慢享受吧。

元胡的收购戛然而止了，这让所有人始料不及。一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到处寻找元胡，然后不计成本地买下，再然后运到扬州就赚钱，所有的人都赚到了钱，而且没有一点风险。赚了钱的人实际尝到了甜头，继续用房产地产做抵押贷款，然后疯狂寻找元胡，全部买下，赚了钱再贷款再运转，循环往复，赚钱赚的天昏地暗。一年来，只元胡这一种药材上，就汇集了江南财富的一大部分了。元胡也从原来不值钱的一种普通草药，身价涨了一万倍，成了人人渴望得到的东西。而这轰轰烈烈的元胡收购，在某一个早晨戛然而止，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据扬州的游商介绍，那天和平常的其他日子没什么两样，各地的人们或用船或用车将打成包的元胡运到码头，但是却没有人来对接了。开始人们以为这个北方客商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但是一等两天仍然没有人来接货，于是准备卖元胡的人们开始着急了。他们还要卖了元胡，马上回去扩大抵押贷款，再去寻找新的货源。如果在这里耽搁了，就会影响他们继续发财。直到此时，还没有人会想到，总会有停止的那一天。

在人们焦急万分的时候，从客栈里走出一个妇女，这个妇女是客商请来给婴儿喂奶的奶妈。她向众人说，老板不再收元胡了，请各位回去吧。卖家们不相信这一切，于是拉住奶妈问个究竟。奶妈略带神秘地告诉几个比较亲近的人说，皇宫里已经堆不下那么多元胡了，客商要回去。卖家们一听此话全都急了，如果这么多的元胡全都砸在手里，那就相当于倾家荡产了。这不是一点点钱，而是抵押了整个家族的全部资产贷了高利贷的，若是真不能卖出去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卖家们急火火地四处打探，终于了解到还有一些人在家里收购元胡，但是价钱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卖家们一想，即便只有十分之一，也好过颗粒无收，于是赶到那些人家，央求着把元胡卖了出去。

当然，那些人家都与客栈的奶妈们有关系，他们将元胡的价格压低十倍，有时甚至压低二十倍收购，然后转手卖给客商。客商仍然是来者不拒，循环往复又进行了很长时间。这些人家慢慢习惯了如此容易的挣钱方式，也开始大肆收购元胡，然后转手卖给客商，买卖的规模越来越大。客商有一天对一个搂在怀里的奶妈说：北京要来一个大客商，也是来收元胡的。他的收购价格比我还要高十倍。我准备把所有元胡全卖给他。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奶妈一听有这样的好事，在耐受了客商的半宿折腾之后，还是偷偷溜出客栈，跑回了自己家，告诉家人元胡不卖了，等着北京的客商来了之后，可以挣到十倍的钱。这个奶妈以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她哪里知道，所有的奶妈全都知道这件事，也都纷纷告诉了自己的家人。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人自以为马上就要发大财了，于是增加了抵押贷款的额度，加大了收购力度，就等着北京的客商一到，马上就能发大财了。

北方的客商照旧等着收购元胡，但是送到他这里的元胡来越少了。他严厉地挨个责骂奶妈，骂她们忘恩负义，贪得无厌，骂她们毁了自己的大买卖。奶妈们自知有愧，也不敢争辩，骂急了仗着自己已经有钱了，满不在乎地摔门而去，北方的客商表现的非常气愤也非常无奈。

奶妈们的丈夫及其家庭，没有一个人愿意错过这次机会的。而且他们发现，其他奶妈们的家里也都不把货交给北方客商了，而且大肆收货，显然是也知道了消息，都等着卖个好价钱。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而且大家心里也都盘算，别人的消息可能比自己更准确，自己肯定漏掉了什么信息，但是有这么多人都在做同一件事，这件事肯定靠谱。否则他们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也做这事呢？反正不管怎样，就是万一亏了，还有那么多人和自己一起亏，大家谁也别笑谁。但是尽管这样，他们还是会心理惴惴不安，因为他们囤积的这批货不仅压上了他们的全部身家之外，还利用各种关系借来了亲戚朋友的钱，加在一起超过了自己家产的一百倍都不止，万一有个闪失，亲戚朋友即便不把自己撕碎了，自己也没法活下去了。因而，到底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全看北京来的这个大客商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