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颠倒（一）（1/2）
凯拉尔城在战后翻新的情报部大厅, 此时煮成了一锅粥。以负责给情报部门送信的小矮妖绿豆芽的身高来说, 他要从人群后面看见里面的情况，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务。
“快让开, 快让开！”绿豆芽高声叫喊着，奋力挤开人群。不一会儿，在人墙最前面的人腿森林里, 挤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嗨, 这里是怎么了呀？”他说道，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瞧个不停，“老大在这里做什么？那个男人是新来的？”
人群中间，温莎正在向莱昂内尔介绍自己的新学徒。“他很聪明, 学习能力非常强。这就是我收他做学徒的原因。”长庚星款款走动时, 他的衣裾悉索作响，暗线刺绣在他的长袍上明灭, “我得承认我确实很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聪明，他还长得很漂亮可爱呢！部长大人，可不要因此而刁难他。”
绿豆芽缩了缩脖子，长庚星背对着他, 他看不清法师脸上的表情, 可他们部长的表情, 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绿豆芽在情报部成立之时, 就在情报部工作。他要看出站在他对面的部长大人的情绪, 一点儿都不难。
现在, 部长大人皱着眉，脸阴沉得可以冻结整个整个情报部。不用说，这个表情就是在生气没错。
部长冷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了那名法师好长时间。若是其他人被他用这种审视的目光察看，肯定会吓得发起抖来。“情报部不养闲人。”部长冷冷地说，“就算是你的要求，恐怕我也不能照办。”
“这家伙完蛋啦，他激怒了部长大人！”绿豆芽低声嘟哝着。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大贵族想要把人塞进情报部，都被部长一口回绝，这次果然也不例外。每次部长大人都会义正辞严地呵斥对方一番，看来这一顿训……
然而，那名法师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的样子。他泰然自若地伸出手，打了个响指。空气在人们眼前扭曲，好似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所有人都吓得后退一步。等空气再度平静下来时候，一名年轻人出现在人们面前。
“这是我与格瑞斯女王陛下的交换条件，部长先生。”长庚星指着那名年轻人说，“让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徒——瑞文·德尔·崔德威。他也是斯刚第王国的北地之主——红狼公爵头衔的所有者。”
红狼公爵出现在大厅里，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就像莱昂内尔没有料到，格瑞斯女王陛下会同意红狼公爵来情报部的事情一样。温莎也没有料到，格瑞斯女王陛下竟然会同意他的无理要求。本来他想要拒绝邀请，可不管他提出多过分的要求，她竟然都欣然应允。
看见那名年轻孩子时，莱昂内尔的表情立即缓和许多。“艾德里安，既然是女王陛下的意思，你应该早点向情报部告知。”他说，“红狼公爵要加入情报部，我当然欢迎。不过我们这里暂时没有什么适合他的活计可以给他。”
“我会协助老师，翻译符文密码。”红狼公爵说，“我能做的事情可多嘞！而且也不用情报部来养。虽说北地在南境人看来，是蛮荒之地，但北地还可以养活我呢！金狮公爵不必为我特地开支，我只是‘额外劳动力’。”
莱昂内尔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瑞文长着一张与提摩西高度相似的面孔，性格却完全不一样。他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老成持重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才十来岁。
“你刚刚还对我发火，这很不好。”温莎双手合十，佯装愠怒的小脸皱成一团，“至少你应该先询问一下，再来对我发火也不迟。”
“抱歉，艾德里安。”莱昂内尔无奈地笑了笑，“若是美味的晚餐，加上大剧院的精彩的剧目，能够消除些许你的怒气，那么我邀请你今晚与我共渡。”
“不够，”温莎说，“只邀请我一个人，不够。红狼公爵刚刚也受到了冒犯，你不打算补偿一下他吗？”
“我要吃冰淇淋！”红狼公爵立即提出要求，“南境冬至节不吃冰淇淋吗？”
莱昂内尔头疼的扶住额头，南境的冬至节，还真的不吃冰淇淋。不过他应该可以为小公爵找到冰淇淋吃。要是这点事情都无法办到，情报部不是要给人小瞧了么？
情报部长说：“要有冰淇淋！”于是，小红狼公爵就有了冰淇淋。晚餐时分，他们坐在凯拉尔城最为豪华的哈尔曼大饭店的顶层。厨师们为他们送来精美的食物，二十余名侍从专门为他们三个人服务。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手下红狼公爵做学徒，他似乎还太年轻了一些。”莱昂内尔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和只小狗似地舔冰淇淋的红狼公爵。不知道他是教养差，还是故意做给自己看，这孩子看上去不太喜欢自己，“红狼公爵大人恐怕无法适应情报部的工作。”
“金狮公爵能够适应，我就可以适应。”小公爵扬起脖子，高傲地说，“明年我十二岁，举行成人礼之后，我就是一名成年男子。”
“好了，现在是成年男子的睡觉时间。”温莎颔首微笑，亲切地摸了摸小公爵的脑袋，“明天我们还得早起呢。”
“我送你们。”莱昂内尔将餐巾一扔，快步站起来跟上他们。
温莎没有反对，他和莱昂内尔一起把送红狼公爵回到北地公馆。在收到一大通感谢之后，他又与在门外等待已久的莱昂内尔一起离开。
莱昂内尔绅士地为温莎开门，扶他坐进马车，前往凯拉尔城皇家大剧院。温莎不声不响地接受莱昂内尔的一切好意，却没有任何感激的话语，甚至连脸色都很平常。
还好，莱昂内尔不会因为温莎的冷淡而愤愤不满。恰恰相反，温莎越是冷漠，他就越是殷勤。两个人之间，延生出一种微妙的平衡。在粼粼马车声中酝酿的旖旎气氛，从车窗透入的暖黄光线，混入彼此衣物香味的暧昧的空气……
每一样，都在维持着这种平衡。而脱口而出的话，则打破了它。
“南境公爵大人，一定很奇怪吧？”温莎手肘撑着车窗，背对着莱昂内尔。明明灭灭的光线掠过他漂亮的脸，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就像他的话语一样。“十多岁的孩子，确实不具备学徒资格。就算他是一名天才，也得让我从小养着他，从学生和助手做起。”
“艾德里安想要收谁作为学徒，是你的自由。”莱昂内尔说，“我以前干涉过你的自由，以后再也不会了。”
感觉到搭在肩膀上那只大手的热量，温莎闭了闭眼。他转过头，幽幽开口：“在红狼公爵出师之前，我不会再收学徒。”
“为什么？”莱昂内尔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他出师起码还要十几年时间呢，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收取学徒的打算吗？”
“因为你会吃醋。”温莎调皮地眨了眨眼，“你敢说不是吗？别说没有，就算我的学徒是红狼公爵，是十岁小孩子，你都嫉妒得整个凯拉尔城都泡在醋栗里。你真应该看看刚刚你在哈尔曼大饭店的样子，满脸都写着你恨不得要一口咬断那孩子的脖子！”
莱昂内尔难得表现出难为情的样子，伸手挠了挠脑袋。“因为你们看上去很亲密，艾德里安我确实嫉妒你们的亲密关系。”莱昂内尔少有的直言不讳，大胆承认了自己的情感，“男人嫉妒的样子，很丑陋对吧？可我按奈不住那种心情，艾德里安，你还从未对我如此温柔过。我承认，我确实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还未说完的话，被一个轻柔的吻堵在喉头。光线略微暗了暗，很快又亮起来。莱昂内尔抿紧嘴唇，感受那个若有似无的吻。“好了。”温莎修长的食指按住他的唇瓣，“你乖一点，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小兔子撩完人，反手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坐在车里的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等那只兔子已经逃掉，他才捂住自己的嘴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艾……德里安？”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手指的触感，莱昂内尔到现在无法确定——刚刚发生的到底是他的白日癔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艾德里安，与他认识的艾德里安差距太大。他确实是长着艾德里安的脸，有艾德里安的气味和声音，但是……他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在以前，怎么会有温莎用吻来堵他嘴这种好事情发生呢？
艾德里安果然变了，变得比以前可爱数十倍，上百倍，成千上万倍！莱昂内尔捂住自己滚烫的脸，至今任然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而先下车的温莎，脸红的程度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明明他们之间经历过那样多，为什么一谈起来感情来，还是会令人如此不安，如此难为情，如此的脸红心跳？刚刚，他难道是主动吻了莱昂内尔吗？
本以为这样的场景，会在更久远的将来才发生。他的选择发生了改变，未来之灵当初给他展示出的画面，可不是这样。本以为会有抗拒或者不满，但却更加自然地发生了。
那个伤害过他的男人，唇瓣微凉、柔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不知道为何，当初看见他不断开阖说话的嘴唇，就想要吻上去。亲吻的滋味，比他想象当中更加美好，他刚刚甚至还在想——要是能够摄取更多，要是能够触及更深的地方……
温莎捂住脸，用力地摇了摇头。
“该死，我在想什么！”他恶狠狠地咬住后槽牙，用力磨蹭。只为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全部嚼得细碎，尽数吞进肚子里，“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戏剧要开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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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空气在肺部转过一圈，果然引起一阵剧烈咳嗽。温莎捂住嘴，只感觉手脚凉到近乎于麻木的程度。他十指扭搅在一起，不住地回来搓动，不停地哈气，试图能够让手暖和一些。
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他，及时给他带来了所需的温暖。
莱昂内尔细心地拉上窗帘，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手，耐心地放在胸口为他暖手。
因为刚刚剧烈咳嗽过的关系，温莎的眼睛有些湿润。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莱昂内尔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他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温莎冰凉的手上面，他捧住那双手，轻轻哈气，来回揉弄，直到指尖泛出粉红的色泽。
今年冬天，温莎果然还是旧病复发。他们原本呆在丹古堡，度过温馨恬淡的冬至节——凯拉尔城的房子和访客，温莎都教给了迷烟应付——莱昂内尔十分担心温莎的身体，而事实也证明他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
今年的冬至节，温莎受到的照顾，比往年更加耐心细致。莱昂内尔寸步不离地跟着温莎，以致于丹古堡城堡内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归来的领主和他的旧情人重归于好。可无论莱昂内尔如何小心细致地照料温莎的饮食起居，温莎依旧没能逃离病魔的手心。
为了尽快养好身体，德鲁伊和牧师都建议温莎去尼姆城。在那里的温泉休养所，对他的病情会大有帮助。自从温莎接受了格瑞斯女王陛下的邀请，加入情报部之后，到处都发出“需要长庚星荣光”的声音。
温莎要照看自己的生意，对付那些来借钱的客人。作为导师，还要教导学生，要为朱诺斯城的设计图纸进行指正，还要处理部分提里安法师协会的事务……现在他又增加了情报部的工作，真是一刻都松懈不得。这使得他安排期，显得尤为艰难。
莱昂内尔在工作上面严格认真，即使是温莎，也不会卖面子。而情报部的工作，比温莎想象当中更为繁重，他强烈的好胜心也是导致这次他病重的原因之一。
正因为如此，现在和他面对面坐在马车里的男人，满怀罪恶感与愧疚心地坐在他面前。那张英俊脸上纠结成一团的眉毛，正在诉说着满心懊恼和无尽悔恨。
“艾德里安，我很抱歉。”情报部长大人说，“等你好转之后，你先把手上的工作暂停一段时间。我会找到接替你的人，工作的事情，先不要担心。”
温莎又困又倦，有些后悔当初坐马车出行的提议。莱昂内尔本想让温莎通过传送阵，以符合星界法师的方式去尼姆城。温莎现在当然付得起传送费用，而且也可以随时过去。
而温莎却对莱昂内尔说，他想要看沿途的风景，想看雪。对于温莎的要求，莱昂内尔回答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你所愿。
马车在雪地上碾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吱吱嘎嘎的声音单调而又催人入睡。温莎闭了闭眼，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刚刚就着杜松子酒吃过药，现在药效和酒劲一起袭来，令人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渐渐就迷糊了过去。
看着靠在肩膀上的脑袋，莱昂内尔内心一片柔软。他搂住温莎单薄的肩膀，将心尖上的爱轻轻拥入怀中。
“晚安，我的艾德里安……”莱昂内尔凑到他耳边，低柔地呢喃，轻柔地晃动他的身体，“我爱你。”
睡梦中的温莎，纯洁无瑕，毫无防备的模样，像一名无忧无虑的孩子。莱昂内尔就这样一路抱住他的身躯，让他在自己的怀抱当中休息。一路上温莎睡得很好，而莱昂内尔则几乎没怎么睡过。
尼姆城的温泉疗养所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位置，以及周到细致的服务。莱昂内尔一改简单朴素的风格，随行有二十名女仆，二十名男仆外加十名小仆人和六名嫲嫲供他们差遣。另外他还安排了一名管家随行。
作为南境公爵，这种排场一点都不过分。要知道，白鹿公爵还在的时候，随行人员从来不下三五百。而就算是现在红狼小公爵出行，光是护卫队都有两百人。莱昂内尔考虑到他们只是去疗养所度假，所以除了几十名仆人，只带了十二名护卫。
温莎和莱昂内尔刚刚下马车，就把疗养所来接应的接引人吓了一大跳——大约他只是接到消息说有牛顿勋爵要来，没想到金狮公爵竟然会和他一同前来。
“房间与热水都已经准备好，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餐。”年轻的接引人殷勤地走过去，扶住因病而手脚绵软的温莎，“牛顿勋爵是要先去泡澡治疗，还是先用晚餐？”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热情和周到，没有换来任何赞许，反而换来金狮公爵的一记白眼。不仅如此，金狮公爵还甩开了他扶着牛顿勋爵的手，亲自将勋爵扶下车。来的都是贵客，接引人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别为难他。”温莎款款走下马车，衣裾悉嗦作响，“把你们的人都撤走，我们不需要特别的服侍。如果有需要，我会派人来找，现在让金狮公爵先清静几天吧。”
接引人讪讪离开，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去看温莎。他的目光让莱昂内尔感觉到不舒服，那里面明显的爱慕和崇拜，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宣誓主权般地搂住温莎的肩膀，莱昂内尔以眼神警告那名接引人不要对温莎有任何非分之想。他锐利的目光看得那人直发抖，逃走的步伐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温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他接受了莱昂内尔的殷勤，以及强烈的占有欲。就算是莱昂内尔现在要把他扛在肩膀上，或者是打横抱起把他丢进屋里，他也不会感觉到奇怪。
当然，这并不表示温莎没有办法控制局面。只要莱昂内尔有什么越位的动作，或者是让他感觉到不满，他马上就可以把莱昂内尔给打趴下。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命令，就可以让莱昂内尔动弹不得。通常这种情况下，被控制者互基本能地挣扎。若是莱昂内尔有足够的精神力，他们或许还可以玩耍上一番。但，反抗是绝对不可能的，或只要温莎使用强制手段，可以立即让莱昂内尔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甚至，温莎可以轻易撕裂他的□□和灵魂。
前提是——只要温莎愿意。
不经意之间，淡紫色的眸子中闪现出危险的神色。他微眯的双眼，既带着几分病中的慵懒与倦怠，也带着几分危险警告。
明明莱昂内尔的心声已经大到盖过一切，他内心发出的“好想拥抱”和“真叫人嫉妒”之类的心声，即使温莎不用读心术，没有灵魂连接，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他完全把这些情绪挂在脸上，却绅士地扶着温莎走进他们这次来的尼姆城的温泉别墅。
既然莱昂内尔不动声色，温莎也就懒得折腾。
说是“别墅”，这地方却大得像一座山庄。这样的山庄在尼姆城的温泉郊区，有十几座。毫无疑问，他们来的这一处是最为奢华也是费用最为昂贵的。
借口一路上舟车劳顿，温莎还在生病，莱昂内尔贴心地为他安排好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天色已然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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