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梦里不知身是客(1/2)
今日谢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管弦丝竹声声乱耳,艺妓舞女身姿婀娜。穿戴华丽的人们散座在小桥流水的湖心亭中,琉璃瓦灯映照着水面,摇曳出一片如梦似幻。为庆祝二公子满一周岁,谢侯爷宴请宾客,排场浩荡,听说全金陵的酒水今夜一律免费。谢侯爷甩手便是百两的银票,连赏了四五个名伎,出手之阔绰令人叹为观止。
印章、经书、笔墨纸砚、算盘、胭脂、雕弓、珠宝......一切准备妥当,老嬷嬷提起帘子禀报:“老爷,该让二公子抓周了。”
于是那个刚满一岁的懵懂孩童被抱到一张铺着云锦的大台子上,他把那些新奇玩意儿一个个拿起来看了看,又一个个放下,最终提了一双踏云靴,把它当帽子使劲儿往头上戴。
大家伙都被逗笑了,客人们挨个上前恭喜谢老爷好福气,二公子选了踏云靴,那将来必能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只有暗处一位老人摇了摇头。
此人非同一般,白发垂足,道袍飘飘,佩两把银剑,挽一拂尘。仙风道骨,令人不敢逼视。
事后,谢侯爷果然向他请教,跪礼道:“苍然道长,不知小儿今日抓周应作何解?”
苍然子悠悠开口:“踏云靴,鞋也,鞋,行走之具也。汝儿留不住,必远游,走四海八方。不如以‘珩’为名。”
侯爷沉思良久,曰:“善。男儿志在四方,当行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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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接下来漫长的日子里,谢珩并没有像父亲期望的那样胸怀大志行走四方,反而被养成了一个只会吟风弄月、恃才傲物的纨绔公子。
从小便见过“朱门酒肉臭”和“路有冻死骨”,在风起云涌的朝政中心,他比任何人都要洞明其中规则。看多了,便像隔岸观火一般。在所有人积极进仕的时候,他却一转身,埋头捣腾起那些在人看来无用的东西:比如牛乳煎茶、枸杞炒面,什么颜色的花该配什么颜色的衣裳。
莫约十三四岁时,二少爷偶然结识了一位流浪诗人。此人自号“风君”,行为怪诞。随身只带一壶酒,半卷书,别人都说他的“风”是疯癫的“疯”。他走到金陵时染了疟疾,奄奄一息,被谢珩所救。
谢珩问他来金陵前走了多少路,风君答道走了六千里。谢珩觉得与此人有缘,便把自己名字的含义与他讲述一番。
不料,风君摇摇头叹道:“并非如此。”
“那是何意?”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于身为长物,于世为闲事。这便是解答。”
谢珩这才知道自己名字的真正解释,恍然大悟。君子如同美玉,披上羽衣更加耀眼,但这些对于自己是长处的东西,对世界来说只是些无关痛痒的闲事罢了。
闲,废,废物。
他苦笑着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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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多次翘课去梨园听曲儿,被老秦捉回来。出戏院大门时,他总要躬身把地上散落的废票根一一捡起,老秦问他收集那么多废纸作何用,他笑笑,说上面印了花鸟和角儿名字的,不舍得扔。
谢珩极爱热闹,爱繁华,每逢盛大灯会,如粥如沸的人群中总少不了他的身影。他跟着人们一起又唱又跳,放彩灯,调戏姑娘,带着那架名为“玉环”的古琴,随时随地就能弹起来。但当人群散去,灯花瘦尽,天大地阔,一弯残月凄清地挂在云端,坐在杨柳岸边空弹自唱的,亦是谢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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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稍长些,跟宁贞分了手,他便和所有不学无术的富家弟子一样,养成泡妓院的习惯。说来没人相信,谢家二公子去妓院确确实实仅是听曲喝酒的。
他去找那位“白姑娘”。二十五六的模样,笑容温柔,发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雪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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