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2/2）
“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见他睡意浓浓还硬撑清醒，霍翡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柔声叮咛。
落地窗外繁星如许，月华如绸。
霍翡趁周末特地去了一趟市中心的百货大厦，隔着柜台玻璃，凝视那支静静躺在蓝色天鹅绒垫上的派克钢笔，底端的价格让她内心风起云涌，正暴风计算着自己的积蓄，以及自己还要抽空打几次工。
这个卫一鸣！就是没安好心！想让她破产吧！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霍翡一边恨恨地洗着盘子，一边暗骂卫一鸣，污水溅了一地。
临近期末，霍翡终于赚够了钱买下那支派克钢笔，当然她的“小金库”又再一次因为卫一鸣而所剩无几了。
她将那支笔贴身带着，好像她的“小金库”还盆满钵满似的，这给了霍翡不少心里安慰。
考完期末那天，霍翡突然被告知奥数比赛的时间提前了，考完试过两天就去C市参加培训和比赛，为期两周。
真是始料不及，霍翡本和光头老板商量好，考完试就他那儿全职工作，她只好寻了个空档去和老板打声招呼。
午后小餐馆里，房顶的螺叶风扇正“呼呼”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油烟味和夏的闷热。
光头老板在柜台旁翘起腿，面前一罐橘子汽水，他在一堆报纸中抬起头，觉得意外，“小霍？这还没到饭点呢？你就来了？”
“不是，老板，我接下来可能要走几天，之前说好的工作暂时就不能过来了。”
光头老板“噢”了一声，“没事没事，你空了过来就行，学生都放暑假了，除了初三高三的要补课，本来也不得好忙了。”
霍翡笑着道谢，正准备离开。
“小霍，你等一下。”
霍翡见光头老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解地望着他。
光头老板难为情地挠了挠自己的锃光瓦亮的脑门，“本来这个事翁浩他不让我跟你说，但是我看他经常来找你，和你关系还可以……”
“翁浩哥哥？他怎么了？”
“他出了事情，借了高利贷被人追债……”
霍翡三步并两步，匆匆跟着光头的脚步，在一栋破旧狭窄的小居民楼的楼道中绕行。
光头老板是翁浩的房东，他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阵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狭小的房间里，窗户和窗帘都关得严严实实，屋里到处是杂乱的衣物，报纸和快餐盒，翁浩正蜷缩在那张二手破皮沙发上熟睡。
光头“啪”地一声按开了灯，昏沉沉的黄光亮起，霍翡这才看到翁浩脸上已是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左边眉骨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伤口边缘已经感染泛白。
他嘟囔了一声，抬手在眼前挡住了光，半睁开眼。
看到霍翡那一刹那，翁浩猛地清醒了，他有些无措地笑笑，“小翡，你怎么来了？”又看向光头，责备道:“光头，你带她来干嘛？”
霍翡抢先道:“是我让老板带我来的。”又对光头道:“老板，谢谢你了。”
光头掏出一根烟递给正在到处摸索的翁浩，“浩子，你别怪我多事，多个人多个办法嘛！我走了先，店头没得人看。”
暗黑阴冷的屋里就剩下霍翡和翁浩两人，翁浩屈身坐在沙发上，手肘搭在膝盖上，手指夹着那根烟。
“翁浩哥哥，我都知道了。”霍翡率先打破沉默。
翁浩“嗯”了一声，习惯性掏出打火机，想到霍翡在这，又停住了。
“你打算一直这样？”周围已经没有落脚的地儿了，霍翡顺手捡起地上的垃圾，帮他收拾屋子。
“你不用担心，我有我的办法。”
“你真有办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霍翡走进厨房，见小灶台上还有一桶方便面，便烧了一壶水。
霍翡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难得苦口婆心，恳切劝说道:“翁浩哥哥，你干脆逃走吧，你直接去找你二舅，不管多辛苦，有个正经活总比现在这样强。”
翁浩震惊地瞄了她一眼，又苦笑道:“你还是喜欢说教。逃？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怎么去Y市找我二舅？再说，上次我跑出来是发了狠话的，如今要我回去，不干！”
霍翡把冒着热气的面端到桌子上，对翁浩的话嗤之以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这么丢不开面子？”
翁浩一言不发，大快朵颐，“哧溜哧溜”地吃起面来。
至于钱的问题，这确实是个问题，霍翡沉吟了半晌，下定决心，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借钱给你。”
翁浩顶着一头黄发，挑眉道:“你？你能有多少？就光头那小地方赚的？省省吧。”
霍翡其实也心中忧虑，才买了那支钢笔，她手上只剩不到二十块了，连去Y市的车费都不够，可又不能不管他吧。
“那——如果我给你凑够车费，你就走吗？”
翁浩“咕噜咕噜”喝完面汤，放下手中的筷子，毫无个正经模样，“就算我答应你，我现在一出去就会被人抓住打死的，幸好光头可靠，他们还不知道我住这儿。”
霍翡揪住不放，“万一你成功出去了呢？你就说答不答应我！”。
翁浩透过厚厚的黄色刘海凝望着霍翡的脸。
“你答不答应？”霍翡以一种壮士扼腕的坚定底气来逼问翁浩。
“好好好，你不要闹了，我答应你。”翁浩毫不在意地同意了。
霍翡疾步跑下楼，一路上绞尽脑汁前思后想，最后她不得不决定咬咬牙，把那支钢笔卖了，就算低价贱卖，就算无法给卫一鸣交代，她也认了！
一个个念头在脑中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来回涌现，霍翡走到学校附近的那家理发店，推门而入。
“妹妹，剪头发啊？一个短发的中年阿姨正在店内给客户理发，一脸笑意地招呼她。
霍翡掠过迂回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不是，阿姨，你这里有没有染头发的那种东西，就是把黄色头发染黑的那种……”
“有啊，染发剂嘛。”
“我要买那个。”
“那你坐那里等一下，我这儿马上就好。”理发阿姨“咔咔咔”加快了手中剪子的速度。
霍翡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心急如焚，心中也没个底，突然墙上一则收购头发的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妹妹，来——你要的黑色染发剂。”
霍翡迟疑地接过那一小包染发剂，问:“阿姨，你们收购头发？头发可以做什么啊？”
理发阿姨觉得这问题好笑，“我们可以做成假发，卖给那些没头发的人，或者有影视公司和化妆公司来收。”
霍翡眼里迸出光来，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我的也可以吗？”霍翡把自己差一点及臀的乌黑长发撩给理发阿姨过目。
理发阿姨伸手握了握，“发量很多，发质不错，色泽也还将就，总体来说还可以。”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因为要方便我们做假发，所以不保证剪完还好看哦，你愿意吗？”
尽管阿姨再三叮嘱她剪丑了可不准痛哭流涕地赖店里赔偿，霍翡仍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她只觉得这阿姨啰嗦。
最后，霍翡拿上染发剂和五十块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不规则短发出了理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