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平山（三）（1/2）

天运十五年八月初三午后，清平山。

“大帅近来忙着置兴国元帅府，清平山的善后事宜就都落在了咱们身上。”此时正是午后，山上绿树荫浓，夏端边走边说道：“这都十几天了，好不容易能得空出来透透气。”

“我看啊，就该把罗大人佟大人还有范大人一并都找来，”崔翊程笑道：“这样你就高兴了。”

“可别，”夏端说道：“几位大人要是都过来了，不就又没了安生日子？还是这样的好。”

“说来奇怪，”崔翊程轻声说道：“你跟着曾帅出生入死，难道就只是因为想过安生日子吗？”

“曾玉泽是我年少时交下的朋友，”夏端也放低了声音：“他有需要，我不能不帮。”

“你就没有想过，功成名就，封妻荫子？”崔翊程轻轻笑了，眯起眼睛看着他。

功名自然无须计较，至于妻子……

夏端忽然没了戏谑的意思，正色道：“就像你说的，只想亲眼看着，这天下太平。”

崔翊程被他难得的一本正经逗笑了：“以前我与人说起这些，只落得嘲讽。怎么，你倒当真了？”

“自然。”夏端微微勾唇，摆出了一抹笑容。

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

让那些苛捐杂税的高官贵族，血债血偿。

仔细想来，夏端觉得，自己虽没什么大志向，但到底不是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之人。他想，若能让这天下太平，无人再须承受当年我经历过的种种痛楚，就算豁上我自己的命，那也值了。

“多谢。”崔翊程垂下眼睑道。

“谢什么？”夏端觉得莫名其妙。

“欠你人情太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崔翊程笑了，言语间竟是少有的坦诚。

夏端闻言，随口说道：“ 不如你以身相许算了。”

“胡说什么？”崔翊程笑了：“你平时和窦英他们胡闹，也是这般口无遮拦吗？”

“当然不是。”夏端赶忙解释：“这种话怎么能乱讲？”

这种话不能乱说？崔翊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那这算什么？

这就是认真的了？

于是他轻声咳嗽了两声，说道：“对了，下一步又得向东开疆拓土，那……”

“诶，”夏端赶忙打断了他：“糊涂了？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说这个？”

“是我不好。”崔翊程忽的懊恼起来：是自己刚刚急着岔开话题，口不择言了。

“怎么下雨了？”南方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不过一会儿，夏端身上就湿透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顺手把草帽摘下来扣到崔翊程头上，笑着说道：“回去吧。”

夏端换了干净衣服，独自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乱如麻。

自那天崔翊程替他挡了那一鞭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他一直想着，本来就是乱世，不知哪天就命丧黄泉，倒不如自己把这份本来就不该有的感情藏到心底。若将来曾帅指婚，无论是谁家女子，他都愿意接受；对方将来成家，他也愿意以兄弟的身份前去祝贺。

总之，看着他一世安好，也就算了。

他之前给了自己无数的借口，甚至默默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想和他更亲近一点，普通的亲近而已，别无他念。

可当他想到身边其他人，他还是觉得，这人说过的那句话，连同他这个人，早已入了自己的心。

我只想亲眼看着，这天下太平。

可他知道，当那人紧紧抱住自己时，要不是因为双手被紧紧绑着，他定会更加牢固地圈住那人。

也直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时，他才意识倒，所谓心动，并不是说着玩的。

剥丝抽茧，最后剩下的，却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谁说情不知所起了？许是那天随州水边月下，许是蔡陵渡初见初逢，只一眼望去，便再也忘不掉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他以前觉得生死由命，可现在，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想，要不就听凭了自己一次吧。

可对方的心意，他也实在摸不准啊。

“夏将军，”一兵卒进来通报：“罗大人来了，大帅请您过去呢。”

夏端一个翻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帅，”罗笙采抿了一口茶，爽朗地笑着：“看您这踌躇满志的模样，莫非攻打庆城也是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不好说，”曾玉泽也笑了：“近来战事接连告捷，都是上天垂怜啊。相信攻打庆城也必能凯旋而归。”

“大帅，”正在此时，夏端在兵卒的指引下走进了安排给罗笙采的营帐，弯腰作揖道：“罗大人。”

“夏将军，”曾玉泽笑道：“你看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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