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签(三)(1/2)
马车里,这氛围可算不上好。
说算不上好,已然是美化。四四方方小匣子里,沉郁得可怕,倒不是说这处寂静,外头‘噔噔噔’马蹄响从未断过,但这车厢里头... ...饶是不知这前因后果,本端着看戏心思的顾华天也经不住轻咳了一声,往梁季青那处飞了个眼神儿,‘你可收收这劲儿吧。’
梁季青怎的会看不懂这意思,他在迁怒,算不上没来由但也绝不算正当的迁怒,这可违了他平日里清冷理性的气儿。愈临了归家,梁季青心愈慌,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梁母——听闻母亲失明了;不知该如何面对梁父——四年前离家这茬老爷子还没曾放过软话儿,昨个夜里小安虽未明着说出口,但他隐约清楚,家中这番大变故定与他这次的事端有扯不开的干系;然他最惶恐的,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季玄,是... ...他至不愿的,就是亲眼确认胞弟的离世。
而现下这车马,正尽职尽职护送着他们往西山赶。这一切本与莫绛红毫无干系,梁季青自个儿也明白,若不是突生了知晓莫青黛离世这事儿,上面这些个事情他昨个夜里就该一一面对。就是今早上莫绛红不开这个口,要与他们同行,这条路,这个家,他早晚也是得走,得回的。所以他此刻将发未发,憋在胸口冲着莫绛红积攒的无名火,就是迁怒。这个认知,让梁季青面上挂不住,不该这样的... ...他觉耻羞,也觉愧恼,因自个儿此时的失态而耻羞,为先入为主对莫绛红的偏见而愧恼。是,先入为主,自打昨个知晓了青黛的离世,再到经历的这种种异端,都让他生了偏见,他默认了莫绛红同莫青黛的离世脱不开联系——有谜团,他当然可以怀疑,这并不属于空穴来风,但他现下对莫绛红的这态度,与其说是因对莫青黛遭遇而忿忿不平,倒不如说更像是好容易找到了个合适合理的宣泄口,发泄自个儿心头的焦虑。
“抱歉... ...是我失礼了,”率先打破这股尴尬的,是梁季青自个儿,他不是甚明知有错还僵持已见的主儿,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坦诚致歉,他觉理所当然,这话,自是朝着缩在马车角落的莫绛红说得。
“... ...”莫绛红自打上车起,就缩在马车的一角,存在感薄弱,未曾开过腔。他始终垂着眼儿,细碎刘海遮住了那双晶亮眼眸子,坐他正对面的顾华天瞅了半天也看不清这人到底是盯着自个儿鼻尖发呆,还是睡着了。梁季青发这声,他也是花了好半晌才回过了神,愣愣瞅了眼他,摇摇头,没吭声。
未免太无害了些... ...看着打今早上起,就一路乖乖顺顺的莫绛红,梁季青自个儿都开始怀疑起了昨个夜里见着的莫绛红,是不是他害了魔怔,生的幻像了。但那打梁上淌下的浊污,莫绛红突然恢复的嗓子,又实打实佐证了这一切的真实性。
梁季青盯着莫绛红,神色晦暗。抛开偏见,摈除旧印,梁季青忽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莫家这个二弟弟——不是指这四年的缺席,让莫绛红成长到了让他感到陌生的地步,而是,他好像从小就不知道这个弟弟在想些什么——对于这事,说来,他倒也有些责任,四年前,他也小,也是个不知世故随性洒脱的主儿,莫绛红性子不如莫青黛讨喜,对于前者,他着实没花过过多心思关注。
但硬要说愧疚,倒也排不上。
梁季青瞅着莫绛红,心情是很微妙的。同样一张脸儿,他至小看到大,自是熟识的,不过那是莫青黛——他总是乐呵的,本就生着双笑眼,又总噙着笑,逗人喜欢得紧,这可不是他一家之言,他着实招人欢喜——因着他生就看不见这一点,世人恶劣的同情心作了祟,倒是削减了他家世外貌品行皆上等附随而来的尖锐疏离感——年轻气盛的时候,梁季青也曾因着这事儿而气恼,反倒是莫青黛笑眯眯反过来哄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呀,”莫青黛声里带着点水乡特有的湿软劲儿,“招人喜欢总比招人厌好的啦,是因为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呀。”梁季青满心的愤懑,竟三两句就被莫青黛给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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