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扶桑（2/2）

文雁调笑道，“问我做什么，你心里不是明镜似的吗？娘娘今日听说堂少爷醒了，心中欢喜。现在大家可都觉得你家少夫人是个贵人呢。”

“那当然啦。我家少爷的夫人，自然是顶顶好的。”

骊秋生性活泼，有她在，一行人倒是说说笑笑地朝着太后的寝宫永寿宫去了。

宫中多林木，鼻息间幽浮的更满是草木清香。这季节叶子又多染了黄，映着金碧辉煌的玉宇琼楼，倒是别样的相称。

只是瞧着骊秋和文雁毫不生分的模样，谢枝心里却隐隐有种担忧。

如今皇帝年纪尚轻又无心朝政，太后擅权，外戚干政，致使朝堂上几乎是李家一家独大。明明是在宫中禁严之地，这宫里宫外的两个人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谈笑。不知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又是什么模样？毕竟树大招风，物极必反……

谢枝心里的念头正乱七八糟地堆在了一块，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喧闹声。

那是撷芳园的方向。

文雁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低声叮嘱道，“少夫人，前头是皇上，待会儿不管见到什么，您可都不要声张。”

谢枝本来还困惑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待穿过那道垂花拱门，忽然就明了了，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只见一身玄色常服的皇帝拿布条蒙着双眼，伸手四处摸索着，几个面貌昳丽的女子笑着四处躲闪，却是雪肤香汗，衣衫不整。

谢枝长到这般年纪，还从没见过这般荒唐的阵仗。她闭了闭眼，荒唐归荒唐，但这礼总归是要行的。皇帝再怎么闹也是皇帝，但自己若是御前失仪，真要论起来也是个不小的罪名。

她微微垂首，望着脚下的白玉石砖，双袖一展，双手交于胸前，正欲下拜时，忽然就被人搂进了怀里。

一股琥珀、芳木与果香相融的气息随之骤然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还掺着点脂粉的甜腻和一种莫名的清冷。

谢枝脑中空白了片刻。她感到周围安静了下来，甚至连身后骊秋和文雁倒抽气的声音都听到了。

“嘿嘿美人，这下可被朕抓住了吧。”

轻佻油腻的口吻把谢枝的神智唤回了一星半点。搁在她腰间的手叫她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那种陌生的气息更是把她的神智都冲昏了。从未被男子如此亲近过的谢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再兼着受辱的愤恨，猛地就把面前的人推了一把。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数息的工夫，谢枝甚至都没来得及想清楚搂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等她脑中的那根弦终于搭上了眼前的扣时，两只手还愣愣地摊在身前，那种反胃恶心的感觉瞬时被恐惧席卷一空。她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像一尊被夺了魄的木偶，可她知道自己背后简直要沁出了冷汗。

想必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推开，没有防备的皇帝往后踉跄地退了几步便跌在了地上。他也愣了一下，继而气急败坏地起身，把蒙住自己双眼的眼罩扯了下来，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贱人敢推朕？给朕拖去慎刑司把她的手给剁了！”

谢枝这回总算是把自己手脚的感觉都找了回来。她知道自己现下是闯了大祸，忙跪地行礼，额头磕在交叠于地的双手之上，“妾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

边上的小内侍赶紧上前替皇帝掸去身上的草屑。可这时候皇帝心里正窝了股邪火没处烧，看到那内侍更是心烦，挥了挥手就把他赶走了。他这回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任何一个妃嫔，冷哼了一声，道，“把头抬起来说话。”

谢枝顿了顿，直起身子，抬首目视眼前的皇帝。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个坐在整个王朝至高无上的尊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