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丁鹤也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在办公桌前呆坐许久,做了千百趟的心理建设,才慢慢将那份资料重新翻过来。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程遵的证件照,他那时的头发还要短一些,耳尖以上削得青白,而那一双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窝里,阴沉沉得好似钩子,
他没有细翻,只是一张一张快速略过,但仍在一直面后几张附着的图片时,震惊得咬住牙关,全身的肌肉都刺激得紧缩,还在隐隐发抖。
资料上说,当时十七岁的少年程遵,为报复曾性侵自己的邻居梁某,于周三放学后将其残忍杀害,并砍下死者的***以泄愤……
丁鹤也将资料再次狠狠合上,像揣着一块烫手山芋,他把它塞进抽屉底部,眼珠转动几圈,又取出强塞进文件袋。
这天,下午三点的上班时间,他早退了。
同一时刻,位于城市北部的一条让臭水沟横贯的老街,程遵戴着棒球帽,穿回那套浅蓝色外套和黑色长裤,穿梭在这个蝼蚁角落。老街由于环境脏乱,居民多为外来打工者,被本地人称为“贫民窟”。
三点钟的太阳已经弱了一些,但程遵还是出了很多汗,他走进一家水果摊,将手心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递去。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牙齿沾满黄渍:“罗……罗什麽呀,我看不清咯。”
“罗勇,四十多岁,大概我这麽高。”
“罗勇?什麽罗勇?没听说没听过。”老板娘语气嫌恶地说着,和店门口休息的民工笑成一团。
一个民工偏头,在肩上蹭了把汗,说话带着浓浓的异地口音:“罗勇嘛,你往街上喊一圈,十个八个罗勇给你找出来。”
老板娘大笑:“你不就是个刘勇撒,还罗勇。”
程遵展平那张纸,当没听见这些恶意的排外话,说了声谢谢。
接连问了几回,人人都说这里没有罗勇这个人。
程遵在太阳底下冒了一身汗,终于放弃。他将纸塞进口袋,转过身,发现对面有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正望着自己。
“你要找罗勇?”
他一怔:“是,罗勇。”
老太太缓步领在前头:“罗勇……是,是去年刚出来的罗勇?”
“去年四月十二号。”
“你找他做什麽?”
“……”
“你们认识?”
“嗯。”
老太太步履蹒跚,爬上两层楼便走不动了,扶着陈旧摇晃的扶杆往上指:“最上面那层,靠左边那家,门口贴着几张红纸的,就是罗勇家……你刚才不该问那麽多人,他们都不喜欢他,不会告诉你的。”
程遵右腿一时失了劲,手扶着墙才没滚下去,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一拿开,一块脱落的墙皮贴着掌心,还卷起一堆呛鼻粉尘。他谢过老太太,扶着扶杆一步步上楼,太阳坠落在楼道的窗户口,照得人后背发烫。
罗勇家的门看起来年代很久远,或许也有那铺着几层的红漆的功劳。程遵没有看那一串以“扫把星”开头的恶语,敲了几次门,等了足足十多分钟,门哀戚呻吟着被人拉开,一张眼里布满血丝,面色蜡黄的中年面孔露出来。
“勇哥。”程遵忽然想,罗勇今年几岁了?四十二还是四十三?
他笑着,“勇哥,是我,程遵。”
房子内部和门口差不了多少,不过三四十平米,狭窄拥挤得人难以转身,加上窗户紧闭,屋内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还飘着淡淡的熏烟。
程遵的不请自来似乎让罗勇很激动,他双手空空,局促地紧拽着裤缝,语无伦次地寒暄:“你什麽时候出来的?减刑了,是不是?现在住在那儿,安全麽?有遇到什麽困难没有?你这身,这身是我送进去的那身吧?”
又突然想起,他拉着程遵走回门边。门边的柜子上摆着两张黑白照,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儿,皆笑靥如花,两眼湿润,被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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