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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周·四时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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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户相当富裕的人家里打杂,做一点零碎的工作,扫地,洗碗,晾衣服,剁肉馅,杂七杂八的事情,总之我能干的就会让我干,我生来就比同龄的姑娘力气大一些,就算是让我劈柴我也干得了。

这些事情里,我最讨厌的就是出去买菜。

这一户人家里所有的下人都讨厌出去买菜。

倒不是因为主子抠门,这一家人就没有一个是抠门的,主子让我们出门买菜的时候还会特地多给一些,赏我们跑腿。我们也不是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其他有赏钱拿的事情肯定都争着干,但是卖菜这回事,就算是钱在背后鞭策,我们也没有人愿意去买菜。

但是我毕竟是新来的,不欺负我欺负谁,买菜的任务总是会被层层推诿下来,直到落到我头上,无法再推。

或许会有人奇怪为什么买个菜这么痛苦,痛苦到这种有赏钱拿也不愿意去的程度,你来试一次就知道了,从你出门那一刻起,路上所有的人都会看着你,远远躲开你,在你背后小声叽叽咕咕,甚至有些卖菜的小贩见你靠近,都会准备挑着摊子跑人。

沐浴在这种目光里,是个人就会觉得难受。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你是“闹精怪的那一家”里走出来的人。

古往今来,令人生厌的家伙归纳起来,无非酸和臭两种。有些善妒的人,听闻谁家因了什么发了财,就说人家遭了精怪,得了精怪的好处;若是对方在这之后又散了财,他就更为得意,可以自圆其说,就说是这精怪翻了脸,把那些金银财宝都收回去了。

起初人们知道这流言的源头,清楚这种人不会口吐善言,也就不会信他,可是一来二去,传得远了,听说的人多了,没谁知道第一个提起这事儿的人嘴上有没有把门的,也都不会为了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往深里打听。时间稍微久些,人们就肯定那些精怪的存在了,甚至会把那平白受难的一家人视作妖魔鬼怪,尽管这家人什么都没有做,还可能格外温和可亲乐善好施。

一般的小老百姓就是如此,人家怎么说的,我就怎么信了,人家说是这么个理,我只好点头说深以为然。可是任何人都无法谴责他们,因为我说这一段的时候,所有听到的人也在不假思索地跟着点头。

要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很不凑巧,我打杂的这一户,就是被他们疯传得了精怪的恩惠才发达起来的那一户人家,整片东城都知道,像我这样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十有**就是那个妖怪”。

怎么说呢。

只恐人言不是灾。

今天天气并不好,乌云黑压压的叠在天上,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下雨,于是出来卖菜的小贩不多,我在这些摊上勉强挑了些看起来还算新鲜的,又想起夫人说想吃腌黄瓜,我就又转了一圈,准备挑点小黄瓜回去腌起来。那个卖小黄瓜的小贩咧着一张大嘴冲我笑,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斑驳的黄牙:“诶,小姑娘,你们那个宅子里,是真有妖怪吗?”

我后退了一步,他嘴巴里的臭味浓到几乎可视,就像是志怪小说里妖怪嘴里突出的烟瘴,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跟我打听我们宅子里有没有妖怪,怕不是寻亲来的。我摇摇头:“不曾见过。”

小贩看看旁边几个卖米的卖布的,大声嚷嚷:“她说没见过宅子里的妖怪,哈哈哈,果然还是有的吧?”

卖布的婆娘也凑过来,扯扯我的袖子,摆开一副要跟我唠家常的架势:“姑娘,那你们宅子里的夫人小姐,是不是有长得格外漂亮的?都说精怪得天地精华,那一定得是个美人吧。”

我白了她一眼,把钱丢在那堆小黄瓜上,挎起篮子就走。

“精怪都是晚上溜出来吃人的,当心明天醒了少一条腿啊小姑娘!”

小贩在我背后大声喊,然后是一阵哄笑。

我在这宅子里做了四个月杂工,我敢保证宅子里里外外我都去过,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地方,宅子里确实没有什么精怪,主子不信神佛,宅子里连神像佛像都没有,精怪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主子不信这个,这宅子里就不会有这个。

但是。

宅子里确实有妖气。不然我一个斩妖人不至于在这里给人打四个月杂工。

也是凑巧,我推开宅子大门的时候,云里远远传来一道雷声,雨点就这么落下了。

“你可算回来了,没被雨淋到吧?”夫人在门口坐着绣花,见我进来了,还把针线篮子往脚边收了收。

“多谢夫人关心,刚好赶在下雨之前回来的。夫人怎么在这里做女工,风要是把雨水吹到身上,可是会着凉的。”

夫人笑笑,看到篮子里的小黄瓜,眼睛一亮:“呀,真的买到小黄瓜了。要下雨了,屋里闷热,我坐不住,门口这边有影壁挡着,有风还不是直吹,应该无碍,你快去忙你的吧。”

我挎着篮子告退,走了十几步,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再回头,夫人依旧在笑着看我。

我继续往厨房走,心里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

一道闪电划开天际,接踵而来的雷声仿佛炸在耳边,我在拐角处再次回头,矮椅里,夫人已经不见了。

厨房空无一人。我从门后摸出来一把纸伞,直奔后院。

后院的晾衣架上,衣服都已经被雨淋透了,也没有人收。下雨之后,下人们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先收衣服,显然,在下雨之前,这些人就已经不见了。

豆大的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得我耳朵生疼。我回过头,这家的老爷站在我背后,没有打伞,估计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了,他嘴唇动了动,雨太大我听不清,看唇形是:“跟我去屋里吧。”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屋里确实十分闷热,像是一个蒸笼。我收起伞,在客座坐下,他喝了口热茶,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还在降雨,把茶碗放下,他看向正门外:“外面疯传我是受了精怪的恩惠才发达的,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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