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地久天长(2/2)
慕容胤蓦地顿住脚步,刷得寒下一张脸,此语实在耸人听闻,“这话你听谁说的?”
小安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拉紧顾元宝,紧张兮兮道,“昨晚转街路上听人讲的,大家都这么说,城外的村子里已经有好些小孩儿被抓走吃掉了,好几个都跟元宝差不多大呢,实在怕人得紧。”
慕容胤脸色难看至极,灾荒之年,人相食并非奇事,但现下无论如何远不该到这个地步,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天色未明,早点摊子已生火开灶忙碌起来,小娃娃卷着袖子,蹲在炉边,麻利往灶膛内添着柴火,“阿婆,恩人何时还会来呢?”
老妇人呵呵笑道,“这个老婆子可说不准,哪天再被人打出来的时候,兴许就来了。”
涂山鲤摸摸卧在脚边的狗儿,闻听此言,怔愣一瞬,面上尽是担忧,“阿婆,何人驱打恩人?可是城里的恶霸吗?”
老妇人笑瞧了他一眼,“来与不来有甚么打紧,你还要报答他不成?”
涂山鲤连连点头,“恩人救我性命,予我衣食,大恩大德,自当回报。”
“嚯,小小年纪,你欲如何回报他?”
小娃娃想了想,“我为恩人当牛做马!”
老妇人闻言大笑,“当牛也不过牛犊一个,做马也只是马驹一匹,你那恩人已说了,不须你报答。”
涂山鲤蹭蹭脑门上的柴灰,“可我总要知晓恩人是哪般模样。”
“莫急,莫急,你那恩人风仪姿态,世间少有,他若经过,老婆子定当指给你瞧,届时,你上去磕三个响头,也不枉他一枚上品玉簪,换你一条小命。”老妇人掀开笼屉,香喷喷的白汽窜将起来,她捡了一个烫手的肉包,递给灶前烧火的娃娃,“快些吃一个,趁热呢!”
涂山鲤高兴地接过肉包子,一口咬下去,只觉香掉了鼻子,再咬第二口,却又忽然心头一酸,悲从中来,他在这里穿棉衣,睡暖床,吃肉包,可是族人却都还在城外挨饿受冻,钻山挖地,四处求食,尽管他们并不喜欢他,对他也不好,但族长说过,他们同族同宗,是一根藤上结出的瓜果,注定从生到死血脉相连,一想到那些人还在城外受苦受难,他便觉自己在此独享衣食,实在是天大的罪孽。
“阿虎,接着!”
“好嘞!”
“哥,我来帮你!”
“你们几个当心着点儿,那个放上面,这个,这个放底下!”
齐业端着算盘珠子不动声色从货仓外走过,待离了货仓,才回头看向身后亦步亦趋的管家,“我记得我没交代叫这帮小子干活儿吧?”
管家低眉顺眼,实话实说,“东家,此事无人安排。”
齐业微微一愣,“奇了,合着还自愿给我干活啊?工钱开了没有?”
“回少爷,未曾,他等不要工钱。”
齐业想起方才仓房所见,孩童不论大小,无一人贪懒,尽皆卖力,尤其是那几个大的,手脚麻利,甚是能干,“六哥哥这回倒是没诓我,虽然没赚到,却也没赔什么本钱。”
管家谨慎,“少爷,外头传言纷纷,城外的蜀人,还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置,我们收留这些少年,已是与官家旨意相悖,来日恐怕惹祸上身。”
齐业两眼望天,一声哀叹脱口而出,“谁叫我押错宝,攀上这位六哥哥,我一介商贾,原以为抱上了皇子的大腿,今后生意场上也能有几分排面,未曾想,他如此不争气,不单自己吊儿郎当混得灰头土脸,还甚爱多管闲事,总拖我下水。”
管家早觉这位六殿下前途渺茫,旬日不好直说,今日东家自己提起,他没道理不多讲一句,“少爷,城里皇亲国戚这样多……”
齐业不待他说完,脸色已沉了下来,“胡言乱语!我二人自幼相识,多年来恩德相结,腹心相照,声气相投,这番情谊,谁人也比不上,便是他无权无势,他也是我齐业的挚交好友,我爱他柴立不阿,爱他不法常可,爱他落拓不拘,爱他一身的风流蕴藉,旁的那些皇亲国戚,莫说我攀不上,便是攀上了,也入不了我齐某人的眼!”
管家听了这话,如何还敢再多说,“东家恕罪,是我多嘴了。”
“看好那些蜀中少年,莫叫他们乱跑生出事端,有事速来报我。”
“是,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