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坚持与惶恐（1/2）

记忆中的爷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谢熠真的没什么印象。

但是爷爷就在十月的时候突然就去世了。

爷爷谢炳南有三个兄弟，哥哥谢炳德只是一个很本分的人，而小弟谢炳华早早地过继给了另一个祠堂的太爷。问题出在三爷谢炳华身上，因为他被查出了在当伪乡长期间，身上带有一条人命，而这个人就是地下党。但是谢炳华当时并不知道是他是地下党，就连一直暗中与谢炳华联系的老军官也不知道。这件事被追下来，因为死者的地位很高，当时组织损失也非常大，老军官虽然证明三爷也在为革命做事，但是也保不住他。

于是在军管会担任副主任的大伯谢建亲自下令把三爷谢炳华给抓了。

抓人的时候，当父亲的谢炳德把谢建给打了。谢炳华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夜里谢炳华的妻子三奶奶跳井自杀，直到第二天才发现。谢炳南在三爷家帮忙处理后事时中风歪在桌子上，等人发现时，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

这件事，在谢熠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家人都很避讳。三爷一家和大爷一家也有十多年不来往，直到后来大伯谢建在三爷去世的时候去帮忙操持丧事才和解。但是谢熠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三奶奶死得冤枉，因为三爷总还是为革命做事情，老军官还有很多人都能作证。那个时期的地下党保密制度非常严，连军部这边也仅有最高的领导人才知道。错杀时也没人营救或者透出口风。三爷罪得受，但现在已经解放五六年时间，审判权利收回了县一级，相对严谨了很多。事实上，因为争议较大，三爷只是被关了几年，连判都没有判。事情查清楚，死者那边据说还替三爷说了情，也就放了回来。就算是因此被批斗了好几次，但却一直活到了八十年代。

三爷事情对父亲谢显也带来了影响，最严重的时期也被牵连下放。所以后来父亲也想办法替三爷平反。只是人家说，没有人命什么都好，有人命就不好说。拖了几年，三爷去世，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有着历史的必然性，你无法改变。

谢家一夜之间去了两个人，原因表面上看来都在大伯谢建身上。

谢显没有能够赶得回来，谢建披麻戴孝，还得操办丧事，一脸木然。因为他是家族的老大，下面的弟妹还小，没有经历过这些事。

沐先生带着谢熠赶回来，谢熠是长孙，他是重孝，得给爷爷守灵。

其实爷爷去世的时候太突然，没有什么痛苦。一些长辈也这么安慰谢宁和谢明。越对忙得满头大汗的谢建连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

只有谢熠辈沐先生带着，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大伯。

谢建笑得比哭还难看，摸了摸谢熠的头。

三爷家与谢熠家隔了一个村子，那边是另外一个谢姓祠堂，自有主事的人。谢熠给三奶奶磕头的时候，那边的人都默不作声。三爷之所以当伪乡长，就是为了保护族人，所以很多族人就算是因为参加革命，也都因为他活了下来。这其中其实也包括大伯谢建。

这就是为什么包括亲戚们都会骂谢建没良心，不让谢建过来磕头的原因。

谢熠知道现在最难受的人应该是大伯谢建，据说他已经让人把三爷关到了油田那边的看守所，并且不让人向三爷透露家里的消息。从老军官过来找沐先生就知道，其实大伯是以退为进，先抓人平息事态，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毕竟三爷的事情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谢建没有解释，默默承受着。这个锅他背了接近二十年，直到三爷去世。

谢熠以为沐先生会对自己解释什么，但是他也什么没有解释。只是问了一句：“小熠，你觉得谁最伤心？”

谢熠想了想，还是觉得是大伯。谢明和谢宁现在好处于突然失去亲人的茫然状态。

奶奶的哭丧是仪式化的，她用唱歌般的声音絮叨着爷爷的一生，多半都是一桩桩爷爷对不起她的事情，现在死了又不管她的话。哭完丧，她还得撑起这个家，强悍得很，加上更加强悍的谢明，谢熠在谢家岭的家总算是没散。

唯一“不懂事”的谢显，不是先回家奔丧，而是跑到军管会去证明三爷并不是汉奸，而是为革命在工作。

谢建对自己耿直的弟弟也没说什么，去军管会把他领回来，承受着谢显的怒火。

谢显后来被下放，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一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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